他们的对话,风生并非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这太可怕。
秦雍竟然是被她最在乎的人害死的。
可怜秦雍到死还念着她,这何其悲哀。
可即便风生心中如此想,在看到女人被施暴,看见女人哭得那般绝望,一股汹涌的愤怒依旧难以阻挡地涌上来。
也许鬼仆也感受到她的情绪波动,闪了出来,正见她要施法阻断这场肮脏的情事,鬼仆开口道:
“主人冷静,被发现妖怪身份还得背上一个祸乱人间的罪名,是要扣修为的。”
“扣修为,又他娘扣修为!”风生暴躁了,但是已经来不及思考,境界里那个男人动作粗鲁地在她嘴巴里横冲直撞,女人翻着白眼流泪,表情极为痛苦。
风生额前的符文因此变得极烫,像被烙上烙印似的。
士可忍孰不可忍,反正左右都是为了任务罢了,她忍着灼烧,毫不犹豫施了一道法,让女人死死咬住那个男人的阳物。
画面中的男人当即发出一声骇人的尖叫。
紫红阳物被咬出不小的一个豁口来。趁着男人痛苦挣扎的间隙,女人躲到一旁,衣衫不整地仓皇逃离。
秦宅太大,屋子本就偏僻,加上灵堂敲锣打鼓的丧歌声,一时间发觉的人也不多。
门外把风的小厮见女人逃出来,进屋便看见少爷捂着裆部翻滚喊叫不止,鲜红血液不住染红裤子。小厮忙上前将自己衣服脱下来,遮住着血迹,只是为时已晚,叁叁两两闻声而来的下人已经聚集在门口。
秦道华大喝了几声滚,适才在小厮的掩护之下回到房中。
小厮与秦二爷说明了原委,秦二爷震怒,却又不能声张,悄悄找了郎中医治,又拜托厨房煮了药来。他儿子这副样子打不得,事后,只得拿欺上瞒下的小厮撒了气。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堂少爷与二奶奶的龌龊事很快在秦家下人里传开。
翌日,风生派下人传话不许二奶奶踏出房门半步、免得玷污秦家草木。说是关禁闭,丫鬟鸳鸯却也庆幸小姐能有个养伤的时间。只是梅娘在听见这事儿的当下,本就悲痛欲绝,一下子更加心如死灰般,心知自己被厌弃了,木人儿似的呆坐着,黯然流泪不止。
世道总是如此,如此一事,备受苛责的总是女人。偌大的家,闲言碎语又多,“淫乱”、“婊子”、“不守妇道的贱货”,谩骂的字眼要多难听有多难听。鸳鸯偶尔出一趟院子,也被小厮们围着,说要尝尝是不是跟她主人一样淫贱,就连秦家唯一的子嗣也被冠上了杂种的骂名。
“说不定咱这小少爷也是个来路不明的。”
“我们秦家岂不是要绝后了?”
“不是还有秦二爷和堂少爷嘛,我看这以后啊……”
方总管听着几个婆子的闲言碎语,心觉万般不妥,便向风生建议把孩子留在身边,免得好好一个孩子被教坏。
风生不置可否。是夜,风生便亲自带人前往西院抹香居,破门而入。
门扇哐地撞在墙上,此时梅娘正坐在窗下的横榻上做针指消磨工夫,丫鬟鸳鸯一旁将手一圈一圈挽着线。听闻动静,主仆二人皆是一怔,内室睡觉的孩子也被吵醒了,哭着叫娘。
鸳鸯应声绕出外室,只见风生铁青着脸站在门口,身后跟了总管及奶娘,总管木人儿似的眼观鼻鼻观心,奶娘则是尖利刻薄地抬着下巴,连吓得退了一步,“大、大小姐……”
梅娘扔了圆绷子去内室抱了孩子哄着,但听见外面鸳鸯的声音,顿觉周身一凉,战战兢兢护着孩子出来见她。
风生脸色阴鸷地打量着她,梅娘更是站在原地不敢上前,“阿雍……”
梅娘言语颤抖,苍白的脸上带着惶恐,七岁的孩子躲在她身后,她极瘦,月白的中衣与褶裙皆是空荡荡的,脆弱的纸花似的,好似一揉就碎。
母子二人皆是目光惊惧地看着风生,风生不由心下一紧,果决吩咐道:“去把孩子抱过来。”
奶娘颔首应了声是,便上前不由分说去拉孩子的手,“小少爷,跟奶娘走吧。”
“不要!娘!我不要走!娘!”
“阿雍、这是……这是做什么?”女人明白了她的来意,使尽浑身力气与奶娘争夺起来,“不要这样!阿雍,求你不要带走孩子!”
女人眸中尽是破碎的水光,无助地哭喊着她的名字。母子二人救命稻草般拉着对方,但是终是敌不过奶娘的力气。
一大一小两只手被迫分开,奶娘强行抱住挣扎哭喊的孩子,被抢走了孩子的梅娘则跪在地上泪流不止,“要我做什么都行……阿雍,不要带走我的孩子……善之他还小……他还……”
风生垂眸看着她、看着这一切,眼底一片晦暗。
此次她本不必亲自前来的,可能是出于报复心理,她想亲自带走她的孩子,并亲眼看着她低贱地向她认错。
事实她也确实做到了,就像自虐一样,她在感觉痛苦的同时,一种窒息的快感也涌上胸口。
“做什么都行?呵,弟妹以为我秦家是什么地方了?”
如此讽刺,梅娘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顿觉万分心如死灰,跪坐在地上,也哭不出来了。
众人走后,梅娘针指也不做了,万念俱灰般,整个人没了魂儿似的呆呆坐着。
梅娘十二岁进秦家,二十岁为十二岁的丈夫生了孩子,二十一岁成了寡妇,如今她与秦雍已走过十六年个年头,却未曾想过这个爱她护她的人终有一日会如此厌弃她。
这些年来,秦雍对她的心意人尽皆知,却极少人知道梅娘的心意。
梅娘心知自己一个出身低贱的童养媳,即便因为子嗣而被冠上二奶奶的名号,也无法改变骨子里卑贱的本质。
但是秦雍不一样,她生来没有污秽。
她这样的人不配拥有秦雍的爱,也不被允许。
直到有一天秦道华问她:“我听说秦雍她喜欢弟妹?”
梅娘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她只低着头,感觉脸上一阵燥热的同时,想起曾经秦老爷对她说:「梅娘,我念在你是善之娘的份上,留你在我秦家做二奶奶,但你若跟雍儿不清不楚,可没有好果子吃。」
因此她紧闭双唇不敢吭声。但秦道华见状,眼中却闪烁起锋芒,“二奶奶也喜欢她?”
“不、没有!”梅娘连忙摆手,随后又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梅娘不敢……”
“不敢……呵,如今老爷出了这档子事,弟妹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同她表明心迹?”他意味深长地笑,“人生苦短呢,弟妹当真要蹉跎殆尽?”
“即便不能在一起,让她知道你的心意也是好的。”
梅娘看着他,不觉心中一阵动摇。
那时她还未想到原来这竟是秦道华的计谋。他凭借这一番话轻易笼络了她的心思。等她准备向秦雍说去的时候,秦道华便端来一碗汤药,说秦雍这阵子因为老爷入狱,忙得消减了,让她端去给她喝了,说是大补的。
梅娘从未多想,依照如此办了,也顺势向她表明了心迹。
她们在东院的房中温存。
她从未如此幸福,她甚至以为就此云开见月明,然而等事后再见秦道华,他却说那碗汤药是毒,昔日彬彬有礼的堂少爷彻底换了一副面孔,说若她不从,便将秦雍毒死过去,也不交出解药。
她权当是为了阿雍的性命,只得委身于他。可侵犯过后,秦道华却再次改口,大笑说若有解药,还算得是什么毒。
什么秦家的大奶奶,她何曾想过当什么秦家的大奶奶。
她悔恨莫及,哭了一夜,翌日到了灵堂上继续哭。
她想她便同她殉了罢,不过到底是迟了。
她做什么都迟了,曾经那么喜欢她的人已经恨上了她。即便是殉了,自己也是那个脏了她轮回路的。
思及此处,梅娘心下万般苦涩,终日郁郁垂泪,夜里哭着哭着又发起热来,令鸳鸯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们主仆如今在秦家犹如过街老鼠,谁还愿意帮她们,鸳鸯脸皮薄,挨不住那些难听的话,也不敢去求谁,只端了凉水来揩擦她滚烫的身体。然而病情一夜过去了无好转,别无他法,翌日,鸳鸯只得上秦雍所住的东院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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