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女孩相携走远,细细微微地还听见她们的声音:
“唉哟,我刚才干嘛那么急,我能和她合个影就好了。要不要个签名也行啊,啥都没有哟,就走了。”
“文君你别急,以后应该还有机会碰到的吧。”
“哪能啊,人家是名主播名主持人。估计这辈子也就来咱们这学校这么一次。”
“她好像来咱们海市大学读书了。前几个星期班里有人说起这事,说是在今年入学的硕博名单里看到她的名字。”
“嚇!有这种事,该不是同名吧……”
这条校道宽宽大大,视野很好,因为这两旁种的都是加拿利海枣树,树干高大粗壮,直立雄伟,树形优美舒展,颇有热带风情,也让这蓝天白云和新鲜的早晨阳光,似乎更怡人起来。
尉曼初继续往前走,这条路的尽头,拐个弯,往湖边的方向去,就是海市大学的家属区苏园。苏园是这两年才按高档小区的规格新建的房子,风景优美,十分安静,而且地处市中心。
海市大学周边是学区,房价已经是宇宙中心的级别,苏园作为福利房,按照成本价卖给教职员工,几乎都住着海市大学的领导、大教授和几位院士。尉曼初要拜访的孔院士就住在苏园。
眼看快要到路的尽头的时候,尉曼初留意到路边往下四五格台阶,是几栋学生宿舍,宿舍楼下开着便利超市,不少学生在附近走路,或者买东西,很有一种大学校园生活的气息。
尉曼初微微一笑,唉,当个十八九岁的大学生,真好呀。
这时,她看见绿底白字的便利店外面的台阶上,坐着一个年轻女孩。她的黑直发扎着马尾,穿着普通不过的T-shirt,牛仔裤和小白鞋,就这么坐在台阶上……啃馒头。
只见她双手碰着一小块白馒头,举在嘴边小口小口地吃,吃得十分认真专注的样子。头低低的,人小小的,一双眼睛乌溜溜的看着前方,看起来又顺服,又无辜的样子。
尉曼初忍不住伸手放在唇间掩了掩笑意,她从没见过哪个人吃馒头这样吃的呢,莫名地戳中了她的笑点。这个女孩让她想起了家里养的那只折耳兔,小兔叽吃东西的时候,就是这样双手捧着一小块萝卜,小口咬一口,然后嘴巴动啊动的,垂耳朵乖乖地伏在旁边,圆溜溜的眼睛很认真地看着前方,表情无辜的样子。
尉曼初轻轻地清清嗓子,收起了笑容,良好的家教不允许她这样随便盯着别人看并且随便笑别人像家里的小兔子,虽然她没有任何恶意。不过这不经意的几秒钟注视,让她的脚步一下轻快起来,带着微微的笑意,她往前走去。
孔院士享受特殊津贴和特殊照顾,他的家在同一个单元的一层和二层,带个面积不大的独立小院子。尉曼初按了门铃,推开门走进院子,就看见孔院士坐在小院子里葡萄架下的藤椅上喝茶,茶几上还放了个蒸笼,蒸笼里一件叉烧包,一件糯米鸡。
“孔教授,你这喝早茶的习惯还和以前一样。”尉曼初淡淡笑,走到茶几边。
“诶,曼初来了。改不了喽,我这一盅两件是我一天的能量源泉。”孔元驹笑了,招呼尉曼初坐下。
孔元驹的妻子何英闻声从屋里出来了:“曼初这么早来了。”
尉曼初乖巧地笑:“师母,一早上就来叨扰了。”
“不叨扰不叨扰。”何英满头银发,一笑起来脸上的皱纹深深的。她和孔元驹同年今年都是75了,身材不高,穿着朴素,外表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小老太太,可是她却是全国首屈一指的历史学家,在唐宋历史学界有着极崇高的威望。
“我就最喜欢你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能和我一起唱黄梅戏,不像这老头子和他那些学生,一个两个只知道数学数学,猜想猜想,又古板又无趣,我就不乐意见他们来。”何英佯装嫌弃的样子,笑得阳光灿烂。
“师母,我现在也是孔教授的学生了。”尉曼初掩嘴笑。
“对呀,你一来,把老头子的学生的人均艺术含量拉升了一个台阶。”何英笑着说,“你俩聊,我呀出去买瓶酱油回来,赶时间把酱油泡蒜泡上,晚上吃。”
“夫人慢点走。”孔元驹细心嘱咐。
“唉,我看起来就那么不像搞数学的,师母都说要靠我拉升艺术含量。”尉曼初自我调侃,和自己的老师开玩笑。
孔元驹却说:“别说,你还真不像。虽然你从小脑子灵光的唻,本科的时候还修了一个数学的双学位,不过你说要来我这里当我的学生,搞应用数学,我还是吓了一跳。你怕不是要当全国最懂数学的播音主持人吧。”
“教授,你又笑人家。”尉曼初假装抗议,笑了笑,“我就是喜欢学这个。觉得这几年太浮躁了,想花一两年沉淀一下。”
“我知道的,那也蛮好。你说要来,我特招你的时候,就知道的嘛,安心好好学习。”孔元驹态度和蔼,他对尉曼初很包容。
“就是有点对不起教授你,本来已经不带学生了,最后带了我这个,恐怕以后会是你最差的学生。”尉曼初无奈地摊摊手。
“咦,话不是这么说,”孔元驹摆手,“我带学生带了一辈子,该有的成就都有了,该有的荣誉都有了,该有出息的学生都出息了。我这最后一个学生,我不要求你有什么太高的学术成就,我就希望你快乐学习,快乐获取知识。其实这才是学习的真谛,只为了追求内心的快乐而学习,想学,要学,学得满足,而不需要带多少功利性。只不过以前我还年轻,想不通,现在七老八十了总算是参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