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今晚要露宿街头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在狂奔的他,腿麻了。
其实他站起来时就已经感受不到腿的存在了,只不过还可以勉强行走。现在过了那个过渡期,那个难受劲儿陡然发作,一条腿如有千根针扎,寸步难行。
看来自己真的睡了很久。他龇牙咧嘴面目全非地想。
等他靠着意志力一步一步挪到门口时,大门已经无情地上锁了。四下无人,连收发室也空空如也。他扯着嗓子不要脸地喊了几声,徒留一厅尴尬……
他倚在门口良久,还没等到任何人,于是不想坐以待毙,悄悄返了回去。
站在学长门口,他突然打怵了。要敲门吗,敲门之后说什么,收留他?难道还能睡一个床……或者万一他已经睡了呢?
池良宙一顿胡思乱想,最后觉得最后一个问题最好解决,于是小心翼翼上前,将耳朵贴到门缝上。
……
良久,没听到任何声音。
果然是睡了吧。
就在池良宙想离开的上一秒,一个措不及防,门突然被拉开——半靠在门上的他一个趔趄。
“还有事?”余也表情有些冷淡。
对所有人自来熟的池良宙突然就怂了。这位老板的确很体贴,为此自己也擅自加上了很多预期——但这不代表能越过他的社交距离。他见学长第一反应也包括了这种距离感,礼貌而疏离。
“我……”池良宙支支吾吾,最后还是在这个话头坦白了自己的需求,“能不能借宿一晚上?”
余也沉默地看着他,久久没有表态。
他近来心情都有点糟。说实话,余也收到江淇文那本书,心情并不像表现得那么和平。以为终于找到一个能懂自己的人……不管是与否,他和柳生说是移情的样子都有点狼狈。
一些不该有的小情绪。已经过了任性的年纪,但还是讨厌自己故作慷慨的样子。
他对自己的人性很失望,延伸出一点对感情的失望。
池良宙看着他的沉默,深知二人的体面可能被自己的冒失打破了。这人时间观念这么强,想留自己就不会放他走。他吞了吞口水,浅鞠了一躬,“打扰了。”
没等离开,就看眼前的人转了个身,走了进去。
没有关门。
池良宙心中狂喜,刚刚的失落一扫而空,跟了上去。
“……那个,学长,我睡地上就行。”
余也对此没有异议,从床上拿起两沓多出的被子递给他。池良宙用两手堪堪抱住,没等放下,又被余也在被面上放上一支没开封的新牙刷和一次性纸杯。
没等他反应过来,余也又从柜子里翻出一双一次性拖鞋,放在他的被子上。
“还有什么需要的?”
那不容置疑的语气,会让池良宙以为就算自己要一片睡前面膜,他也能精准到功效和品牌。
果然,就算网络奔现了,他还是妥帖的那个他。
“没有了没有了,这些就够。”池良宙捧着他的要饭碗,忙道,“我待会把牙刷钱转给你。”
余也看了他一眼。
“屋里所有的抽屉都不要开,但明面的东西你都可以用,”他向浴室走去,“只要是开了包装的。”
“嗯嗯,谢谢学……”
砰。
浴室拉门的声音把池良宙猛然打断了。
上一句不是还好好的?这不耐烦的情绪有点突然……难不成我谢谢他还有意见了?
怪人。
浴室传出淅淅沥沥的水声,让池良宙一边安顿手里的东西,一边打量起这个房间。老板看的书很杂,基本囊括了各个方面,角落里一沓书也扣着图书馆的印章,应该是待还的。旁边一沓好像都是的一个笔名为也矣的书,每种书都囤了二十余本一模一样的,看来是狂热粉丝。
他看着眼前的浩如烟海,不禁好奇自己搬了这么久的箱子都装了什么。虽然以前他觉得是书,但他突然发现一个问题,书籍大小肯定是不一的,而他搬箱子上二楼的时候从没觉得里面有摇晃,反而是一种敦实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浴室的水声渐渐停了。余也换了深蓝色家居服,擦着湿发出来,看了一眼池良宙紧挨着床的地铺,没说什么,直接从床尾上了床。
“学长睡了说一声,”池良宙殷勤道,“我去关灯。”
“我看会儿书。”余也侧躺着说。
池良宙洗漱之后彻底过了困劲儿,又回复了一群人的消息,躺在地铺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天花板。他向左斜视一点,发现学长是趴着看书的,而自己在下面仰视正好能看到一点侧脸。
只有一张侧脸,好像也能看出他书看得动了情。
眼睛里……是泪光吗?
他的对学长的第一印象是觉得他长得贵。虽然他是掉进了钱眼儿,但这贵并不是珠光宝气,而是一种清冷的矜贵。这种动容突然就让那远处的矜贵清晰起来,有了世俗的层次。
池良宙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化身被子虫虫,不着痕迹地向上窜了窜,想一睹为快是什么书,令冷淡学长如此动容。
嗯,笑……
笑林……
《笑林广记》。
池良宙:……
这书是可以看哭的吗?没记错的话,这是本古代笑话大全吧?
余也眼珠微转,向斜下方侧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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