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晚点,烧了一大锅热水,大家洗漱完进小屋睡觉,楚凝安躺在地铺上滚了一圈,“舒服!”
倒不是哄冬茵,是真的舒服,底下点了一层稻草,稻草上垫了两床棉被,特别软和像是猫儿的小窝,在上面打滚特别舒爽。
“是吧,路寒秋。”楚凝安往路寒秋地铺里钻,跟她挨在一块,“我俩一块睡,暖和。”
路寒秋没推开她,冬茵跟谢茗君睡上面的床,那个床很有年代了没有地铺舒服,冬茵还挺怕谢茗君睡不惯的。
谢茗君说:“你垫了这么多层被子,不舒服也舒服了。”
冬茵微微点头,嘴角露出了笑,她坐在床头看几个朋友,稍稍低着头,觉得自己冰冷的心被大家捂热了。
没一会儿,楚凝安从被窝里爬出来,她站在椅子上,从那个洞往外看。
楚凝安一直想看看会是什么感觉,她踮着脚,伸着脖子费劲的看,她能看到无边的黑夜,能看到月光散发的白光,能看到远处严峻的高山,可不管往哪里看总是黑黝黝的,总觉得会有猛兽钻出来。一个人要费多大的劲才能逃离这里呢?
冬茵笑着说:“我小时候特别喜欢看,总觉得自己是被囚在高楼的公主,哈哈哈哈。”
“别说,还真有那个感觉。”要不是冬茵开玩笑,楚凝安感觉自己又要哭了,一个人住这里好寂寥,好像随时会被野兽吞没。
要是有个人能照顾她,陪陪她就好了。
先前楚凝安老是不明白,为什么冬茵那么缺爱,现在恍然了,啊,要是有个人随便搭把手,能帮她把这个漏风的口堵住,能让她在冬天温暖一些,她都不会这么自卑这么难过吧。
楚凝安看完了,身体都冷了,她缩在被子里抱路寒秋,说:“风景不错。”说完,她很犹豫要不要问冬茵,很想问,又不好意思开口,纠结了一会儿,问:“冬茵,那,你亲生父母呢?你见过吗?”
冬茵点头,笑着说:“这个也蛮好笑的,小时候我经常想,也许我是哪个有钱人家里的小孩子,被人抱走了被人调包了,或者是他们遇到什么事儿,实在养不活才忍痛把我丢掉了,以后他们过好了会来找我,会带着我跟奶奶一起过好日子。那会电视剧、书里都这么写嘛,我总觉得我是流浪在外的孤星,早晚要过好日子的。”
她这么想,多半是在她过家家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被抛弃是一件多么难过的事情。
冬茵总是会幻想,会跟身边小朋友说,有一天她爸爸妈妈回来找她,也许她是哪个城堡里的小公主,哪天国王来接她,她就带着奶奶去住城堡,再让仙女给她做长生不老的药,她要给奶奶吃让奶奶变年轻。
然而,她生活在乡下,怎么可能有富豪怎么可能会有国王把孩子丢到乡下,就算有,也是想着丢得远远的,此生不复相见。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它要是添加点意外和惊喜,只会变得更狗血罢了,不可能有什么奇迹。
这个道理一直到冬茵成长后才知道,或者说,遇到她亲生父母后才知道。
她读小学六年级,学校升迁,取消了六年级,她得去镇上读书。特别巧,冬茵就在新班级里她遇到一个跟她长得特别像的女孩子,两个人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很多人以为她们是姐妹,是双胞胎。
只是她们穿着不一样,那个女孩子上学穿花裙子,她穿着花短袖,别人一眼能把她们区分开。
冬茵现在还记得对方的名字。
叫王梦铃。
铃儿响叮当的铃。
她忍不住去看那个人,经常去看,心里总是生出一种羡慕、一种妒忌。
看多了那女孩儿说她好烦。
冬茵在学校住宿,那个女孩儿是走读生,冬茵一个星期回去一次,她回去跟奶奶说了这件事。
她就是说说,但是她奶奶特别开心,就拄着拐杖去找了那家人,想着让那家人给冬茵带回去,她年纪大了,怕是不能再陪着冬茵多久了。
冬茵十一二岁了,给口饭吃交个学费就行了,她很乖很听话,她不惹事她努力读书,她能好好生活下去的。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同意的,但是这家人没答应,说跟冬茵没有感情,养不活,说她这个大的下面还有个小的,是个男孩子。
她们家就因为要拼命、非常拼命的生出男孩儿,所以把双胞胎里的冬茵丢掉了。冬茵有时候会想,为什么丢的不是王梦铃是她呢?
很快她想,幸好是她,不然她就遇不到这么好的奶奶了。没多久奶奶回来,她看到奶奶一步一蹒跚,她又想自己没被丢掉就好了,奶奶一定不会过得这么苦。
冬茵记得特别细,奶奶回来特别难过,她很乐观的一个老人,坐在门口的大石头上不停地抹眼泪,她脸上全是皱纹,一层叠着一层,皮肤跟尘土一个颜色,她手里还拿着一瓶牛奶。
奶奶冲着冬茵说:“对不起啊茵茵,对不起。”
冬茵就跟奶奶摇头,说没事的。
奶奶把牛奶递给她,说是那家人给的,奶奶本想着把牛奶扔了,她要做的有骨气一些,可是她看那个牛奶盒子包装很漂亮,从来没有见过,她就想着很贵很好喝,决定带回来给冬茵尝尝。
祖孙俩一人一半分着喝了。
当时一向慈祥的奶奶说了一句话,她说:“有些人会遭报应的,恶报,不得好死,死后下地狱阎王爷会扒他们的皮抽他们的筋骨,判官的本子上一笔一笔的记着,不会给他们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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