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政清看着他们迟总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
真没想到,商场上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竟然会被一个大学生的一句话惹恼,又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变得欢欣。
“你不答应?”
在迟晏的沉默中,应煦得到了并不满意的答案。
他说:“你刚刚敲了我的头,该补偿我的!”
原来如此。
迟晏恍悟,昨晚还因为他给他擦处理伤口觉得不自在,今天就变了态度,原来是要做个条件置换啊。
笑意漫进迟晏微扬的瑞凤眼中,他说:“那你快去。迟了我要改主意了。”
应煦得到他的允诺,不再耽误,像只小鸟飞出了病房。
迟晏靠回枕头上,用左手摩挲右手的食指指骨,仍忍不住笑。
“真是半点都不吃亏啊。”
就,很可爱。
李政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不得不承认,是他小瞧了清纯男大学生。
——他真的好会!
应宅。
应夫人正在花园里修剪花枝,突然听到男人的声音响起:“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忙活?这种事交给园丁就好。”
应夫人一回头,手里的剪刀便被男人接了过去。面容儒雅的中年男人对着应夫人眼前的花枝左右看看,胸有成竹,便「咔嚓咔嚓」剪了起来。应夫人任他代劳,柔声问他:“怎么这个时候回来,吃过午饭了么?”
中年男人——也就是应夫人的丈夫,整个应家的掌权人应秋实如是说:“有份文件落在家里了,我回来取,顺便陪你吃个饭。”
“呸,老不正经!”
应夫人骂了一句,脸上不见恼怒,反而笑了起来。
应秋实去拉她的手:“修剪花草的事交给下人,陪我吃个午饭吧。”
夫妻俩结婚多年,孩子都快大学毕业了,却依旧恩爱非常,是老宅里的仆人见了都会歆羡的那种。
饭菜很快上来了,应秋实吃了几口,问自己的夫人:“迟晏那孩子怎么样?”迟晏出车祸的事是戚鹤眠告诉他们家的,他当时想去探望,却被一个重要的合同绊住了,忙了一天多,才终于得空问起这件事。
应夫人拧起秀眉,说:“医生说他的腿没有受伤,但他站不起来了。”
“那孩子还是过不去那道坎吧。”应秋实叹了口气,语气里多了几分惆怅,“老迟多好一个人啊,嫂子性格也好,家教也严,怎么会出那种事……”
“都过去了。”应夫人按住丈夫的手以示安慰,他们家和迟家是世交,应秋实和迟晏的父亲关系好,她和迟晏的母亲又何尝不是呢?故人已逝,他们的孩子还要在商场的倾轧中求存,他们虽然有心帮忙,能给出多少援助?只能一步一步看着迟晏变成现在的样子。
应夫人像是宽慰丈夫,又像是宽慰自己,她说:“会过去的。等他再站起来,谁都没办法再将他打垮。”
应秋实郑重地点了点头,神色间的凝重却依然如旧。
成为一个永不会垮的「铁人」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么?他倒希望迟晏还是小时候那个戴着画家帽,把脸颊抹得都是颜料的孩子。
应夫人见丈夫情绪不好,想了想,转移话题:“对了,在去探望迟晏的时候,我碰见一个孩子。”
“什么孩子?”
应夫人眼里带着丝丝困惑,她迟疑片刻,还是照实说来。
应秋实听得惊讶:“那孩子竟然和你有七分像?你娘家有那样的远房亲戚么?我看鹤眠那孩子跟你也有三分像,说不定是有点亲缘关系呢。”
应夫人叹息:“一般人都会这么想吧……可他姓应。”
“而且——”应夫人看着丈夫儒雅的五官,那是她看了几十年的熟悉面孔,她没有和小辈说起,但她在丈夫面前不得不说,“他还有两分像你。”
一个像她,又像她丈夫的孩子,怎么能让她不心生犹疑?
可是他们有且只有一个孩子!
他们的星河,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星河,他不可能不是他们的孩子。
应秋实也是这么说的,他不敢置信。
应夫人拿出手机,找到当初被戚鹤眠顶上去的那张照片:“你看看照片吧。”当初戚鹤眠在群里刷一堆聊天信息,是怕被长辈看到骂他兴风作浪,等应夫人真的看到了,他反而觉得放松了,又拿这件事来说。因为迟晏的缘故,他常关注应煦的消息,看习惯了反而不再考虑什么像不像的问题,浑然不知这张照片在应夫人的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应秋实看了照片,也觉得震惊。有了应夫人的那番话,他特地打量了应煦的眉眼。照片拍得并不清楚,但仍不难看出,照片里的青年确实有几分像他的夫人,还有几分……像他。
应夫人揉了揉额角,嗓音低低的:“他姓应,你家应该没有哪个远房亲戚长得既像你,又像我吧?”
应秋实:“……”
应秋实攥紧手机,指节发白。他在商场沉浮多年,不是沉不住气的人,但是突然碰到这样的事,饶是他再理智也摸不着头绪。
他猜测:“会不会是有心人故意整容,企图引起我们的注意?”
应夫人中年产子,才生下一个应星河,他继续掌控应家二十多年,培养孩子长大,就想着早点把应家交给孩子,也好把余生交给妻子和祖国的山山水水。星河早熟,从小就喜欢和生意打交道,正好如他所愿,他正在一点点交权,怕是有心人看不过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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