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等她回答,自问自答道,“若不是身在这茫茫戈壁,想必你这会儿早就逃出生天了,我都替姑娘惋惜。”
南漪思及早前与他谈起的善恶之事,他推己及人,并不信她会放弃逃生的机会反而留下救他。善恶虽殊,其性无二。静心而论,他说的并非无根之据,若身在他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会以逃生的机会换他生死,前后想不出个结果,这种事,既生出犹豫之心,就说明她并非自己原想的那样善良无私,平素嘴上常说的博爱行善竟不过一句空话,真正的以德报怨,原是非常人能做到的德行,一时内心失持,茫然无措地看着他。
他早已习惯了世间冷暖,又有玲珑心眼儿,她纯质简单,心里如何想,便全都做在脸上,那神色变化没有逃开他的眼睛,因而并不意外,于是意有所指地对她说道,“你可知这世间什么东西最贵重?”
南漪听他这话莫名其妙,不知其意,讷讷不语。
他难得正色,继续道,“这世间,情之一字最为贵重,哪里有无缘无故的善意?不过都是别有所图,以物易物罢了。你想平安脱身,我可以放你走,不过,你要为我做一件事,若事成,我亲自押队送女先生回蟒山,且在有生之年,但凡某能做到的,任尔驱策。”
南漪闻言,虽然他说出的话足够诱人,可她明白,若以他的能耐都不能达成之事,必是难于登天,如今竟求到她这里,自己究竟有什么能为他所用的呢?除却一身窈窕,身无长物,虽懂医道,可他身上这死结自己也无能为力,不知他的目的究竟为何,于是慎重斟酌道,“你先说要我做什么?”
湛冲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我听说温融有一神物,唤作‘返生香’,传闻此物可生死人,肉白骨,我要你用它,为我救一个人。”
他神色肃穆地看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变化。
她静静看了看他,忽而一笑,“原是因为这个,不过你恐怕有所不知,传闻应是言过其实,我师傅生前确实合过一种名为返生的散香,可是它不过是种寻常合香,并非如你所想的那般,有起死肉骨的效用,你若不信,待与我回青苑,我亲自取来与你查验,全都送你也使得。”
湛冲不说话,沉默地盯着她看,似乎想从她的话中判断出到底有几分真意。
她的目光直帅坦荡,不躲不闪,倒不似作伪的模样,他忽而展颜一笑,轻快道,“无妨,只是你既不能为我达成所愿,那就陪在我身边,我缺个端茶倒水,递笔研墨的婢女,我也附庸风雅一回,偶尔学学酸儒的那套红袖添香,想来也别有意趣。”
“不如和我说说那个你欲救之人,返生香虽是讹传,但我若有法子施救,也会尽力而为。”她并不接他的话。
可他却似无意再继续这个话题,缓慢起身朝她走去,她不避不让,直面他锐利的目光。
“你救不了我,也救不了她。”
“为何?难道那个人也同你一样中了蛊毒?”
两人离的近了,他似乎笑着,可她却从那双眼睛里看到某种深重的悲伤,浓烈得几乎令她都莫名揪起心来。
“不,因为她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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