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顾家股份确实跌了,我看着顾钥忙前忙后着急错乱的模样,我相信了方秉玉说的话。
再后来过了不到半个月,正如他所说的那样,顾钥又一次提醒我杀顾酩的时机来了。
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故意笑得冷漠,嘴里念叨着顾酩死到临头了。
然后顺势提出之前方秉玉给我说的那件事,要求拿出AXX文档做交换。
这份文档是属于我这个位置可以知晓的,半公开性质,虽然不知道方秉玉要干嘛,但是实际应当无风险。
但是很快我第一次看到顾钥在我面前沉默这么久,可他也没有问原因,沉默半晌后笑道。
“好。”
温和的语气,平和的笑容,一切都很正常。
事情从哪一步开始失控的呢,或许一开始就是已经失控了。
从来没有谁是好拿捏的傻子。
这一天白天的我觉得自己是成功的间谍,到这天晚上我被完全颠覆,哪怕以未来的眼光来看也绝对是足够绝望的经历。
潮湿,且空气里混合着粉尘味儿。
我的眼皮轻颤,大脑又空又麻。
用力,睁开眼后面前一片黑暗。
呼,呼,呼。
我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嘴唇发干,下意识舔了舔却只有一股钻心窝子的刺痛。
试着动动四肢,肢体的触觉逐渐清晰后,我发现一件惊悚的现实。
我被绑架了。
四周静悄悄,双眼被纱布蒙上,努力睁开眼睛的结果只是眼珠被粗布摩擦的很痛,但是仍然什么都看不到。
我坐在一个扶手椅上,两只手被分开与椅子紧紧捆绑在一起。
一口咬住腮帮子用力,手腕刺痛,类似金属之类的材料质感环绕一圈禁锢着我的手腕。
下一秒有奇怪的声音响起。
“姜月,来做二选一吧。”
是谁?
头顶上方传来暗哑沙沙的电子音,那声音里听不出来任何情绪起伏,就好像是恐怖梦魇里吞噬生命的怪诞怪物。
很快我的两个手心里被塞入硬邦邦的物块,手指下意识想避开,粗糙质感的手套确强硬地掰扯着我的手逼我把两个东西拿好。
我深吸一口气,只好照做。
东西在手心里缓缓转动着,我摸出来这是什么了。
是手枪。
“开始吧,姜月。”
“你的左手右手都是装有子弹的手枪,安全栓也已经拉好,你只需要开枪就行。”
“你的前方有两个人,当然你看不到,所以你只需要听我说就行。”
“左手或者右手,但凡你打出一发子弹,这个二选一游戏就会结束。”
“一个是你的仇人,顾酩。”
“一个是你重要的人,苏逡。”
“开枪吧。”
“不要!”
我低喘一声,看不到一切,无处不在的黑暗,无法摆脱的四肢禁锢,随着机械声音一句一句的告知,方才有些昏沉的大脑完全清醒了。
我大梦初醒般总算清醒地认识到这个机械音要我做什么。
是顾钥, 肯定是他。
我背叛了他,被他发现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还是就是昨天在他沉默的空当就是意味着他的不悦吗?
这是报复吗?
“给你叁分钟时间考虑,不然叁分钟之后死的是你。”
“顾钥,为什么!?”
我听到我如同怪物一般的癫狂尖叫声。
可是再没有任何声音响起,我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冷静下来又有什么用,只会更加敏锐深刻地感受到最恐怖的时刻逐步逼近。
顾钥要杀了我。
我会死。
不,我不能死。
我可以不用死,这样的话我必须在左手和右手之间做出一个选择。
顾酩,苏逡。
只要我开枪就必然有一个人会死。
不,绝对不行。
我被人控制着, 限制自由,在这里玩二选一的游戏。
可我什么都做不好。
突然一声枪声响起,我纷乱的思绪中止。
“想好了吗?姜月。”
“只有叁分钟考虑时间。”
“我说过的,给你机会杀了顾酩,对不对。”
堪称温柔的语气配合上电子音,我只觉得反胃。
可是我没办法动手。
完全感知不到外界,眼前一片黑暗,纵然有再好的枪法也难以清楚会有着怎样的结局。
或许是我的无动于衷激怒了身边这个人,突然之间,我感觉脖颈一凉,我之前最为熟悉地,冰冷的枪身抵住了我的后脖。
好恶心,好想吐。
这一刻,我的大脑停止思考。
下一秒,我又听到刺耳的口哨声,在绝对黑暗中就像是猛兽咬住猎物前地戏耍玩弄。
那把手枪在移动,移动贴着我的耳垂。
“嘭”一声。
我清晰的感受到了子弹出窍,枪口发闷发沉的触感。
我觉得我的右耳要聋了。
下一枪他会打在我身上吗?我会死吗?
清晰的仿佛利刃地绝望残虐着我的心灵,我嘴唇一哆嗦,眼泪从密不透风的眼罩内缓缓流出。
好痛苦。
“姜月,不要哭。”
有人捏了捏我的右耳垂,堪称亲昵地擦过我脸上的泪水。
“你只要开出一枪就没事了。”
温柔的语气和冰冷的电子音混杂成混乱的音符,搅的人胃液横流,我想吐却不能。
恶魔的温柔只是一层虚假的伪装,在看不到他想要的结果前。
又贴着我的右耳打出几枪。
绝对要聋了……
眼泪被温柔的擦去。
那人叹了一口气,“姜月,你不听话,非要逼我把这个消声器拿下来吗。”
“只要一枪,你的耳朵就会报废。”
“不,不要……”
他是说要用枪打我的耳朵还是说只是枪声就可以把我搞聋,我的大脑因为完全的恐惧失去了思考能力。
我听到了咔啷一声,子弹上膛。
我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在耳边枪声再一次响起时,我开枪了。
希望是顾酩。
不要是苏逡。
苏逡昨天才说好今天要来找我的。
一枪过后我什么也听不到了。
四周静悄悄的不可思议。
捆住我双手的钢带自动“咔”一声脱落。
我连忙取下面上的眼罩。
是一个废弃的工厂,四周很黑,但是室外月光照了进来。
我往前看。
两个被绑的结结实实封住口鼻眼的人。
苏逡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苏逡!”
我嘶吼着沙哑了声音要站起来,腿一软跪了下去。
我的喉咙似乎被火燎着撕裂的粉碎的痛。
我手撑着地逼迫自己一点点站起来。
我一步一步,趔趄地走向躺在一摊血中的人。
总算到了,我一下软倒在地面上。
一把撕开苏逡嘴上的胶布取下他的眼罩。
他的眼睛似睁非睁,确认是我后,发白的嘴唇哆嗦着结巴开口。
“太…太好了,死……死之前看到,阿,咳咳,阿月,幸福。”
一边说着他一边吐了一口血,可我觉得那分明不是血,是我的心脏和肺腑。
“之…之前我…伤…伤害阿月,现在…扯平了。”
“不要说了 ,苏逡 。”
我哭着抱住他的脑袋,他的脸好凉,胸口红了一大片,我试图帮他松绑,可是牵扯到他的伤口我一乱动他就浑身打颤。
“苏逡,不要死。”
“求你,不要死。”
我人生中第一次深刻地认识到死亡是在这一刻,苏逡伤害过我,令我痛苦,可是他的存在早已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
“阿…阿月,我活……不…了…了,忘了我。”
苏逡说完最后一句话闭上眼睛,我觉得脑内有什么东西撕裂了,前所未有的感情一遍遍冲洗着我的每根痛神经。
我手伸到他的鼻翼下方,几乎要感受不到气息。
咬咬牙,我看着旁边安安静静的顾酩,一把取下他的眼罩和嘴巴上的封条。
顾酩得以重新见光明,他的眼睛里光芒一闪而过,可是一看到我满脸泪水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
“求求你,顾酩,救救苏逡吧。”
我一边掉眼泪,一边低着头帮他松绑。
我从来没这么狼狈过,我从不需要求谁,可是这一刻,如果只是求求别人就可以让苏逡活下来,无论说多少句我都愿意。
“姜月,你不需要求我。”
顾酩的声音沉沉的。
可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再快点,再快点,苏逡一定不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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