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在寻找这一生忙忙碌碌的意义,我也不例外,我坐在诊室帮人疏导心里的淤堵,说起来也是一份意义匪浅的工作,可还没有到人生意义的层面上。这里是我噩梦开始的地方,也是我所有梦想万川归海的地方,我发现我的梦想都和家乡有关,它是沧海遗珠,连被它养育的人都无视它的美好,可我却看到了它的希望,就算那个噩梦横亘在我们之间,也挡不住它对我的吸引力。”
“所以我回来了,我不能因为恐惧什么而放弃我真正想要的东西,一个人如果能遇到让他觉得有意义的活法是件幸运的事,更幸运的是王卓对生活的理想我是一致的,他不喜欢大医院快节奏的工作和生活,他很早之前就想要一个小院一壶清茶的日子……”
苏酥翻了个身,面朝江以北。
他背对苏酥侧躺着,头发短硬,肩颈线条硬朗结实,睡着了都很有男人味。
苏酥心里想着,自己有没有真正想要的东西呢?
当然是有的,她想写出不朽的故事,如果做不到不朽,能让她赚很多钱也是可以的。
可只有这些,是否和林远一样觉得这辈子值得呢?
苏酥呼吸绵长,安静得几乎可以融进一室黑暗里。
可她今晚的心却一点也不安静,总有一丝东西让她不能平静入梦。
不够的,即使写出不朽的故事,苏酥仍觉得是不够的,不够她人生无憾。
苏酥忽然伸出手,做了一个自己觉得不可思议的动作。
她轻轻抱住了江以北,脸贴在了他肩上。
她闭上眼睛,在这个无人知晓的午夜里,试着感受一下除了名利双收之外她想要的东西。
男人露在被子外面的肩膀皮肤凉凉的,贴了一会儿,皮肤下面的温度透了出来,苏酥的脸颊开始觉得暖烘烘的,心却一直热不起来。
苏酥想起妈妈,她曾经用那首最浪漫的事总结自己的爱情。
其实也有一首歌,里面的两句歌词戳中了苏酥对爱情的心态。
那首歌是林忆莲的至少还有你。
“我怕时间太慢日夜担心失去你,恨不得一夜之间白头永不分离。”
并不是她对什么人喜欢到患得患失,而是她对爱情的态度就是患得患失。
All or nothing,容不得半点瑕疵。
可惜人不可能一天过完一生,就算可能,她也舍不得为一个人把一生变成一天那么短。
所以这个问题是无解的。
苏酥拿开环在江以北身上的手,轻轻翻了个身,继续面朝窗户,她听着雨声,渐渐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江以北还是去破庙,动手画另外一面墙,苏酥没出门,在房间里继续写剧本大纲。
她发现在悬疑故事里探讨人性其实是件难度很高的事,人性其实也就那么回事,你层层铺垫处处伏笔,架设起一个扑朔迷离的精彩案件,最后如果只是告诉观众人性有多不堪,故事就挺没劲的,像是用一只极尽繁复精美的大盘子盛了一勺剩饭端给了观众。
“黑暗的尽头还是黑暗……那我为什么还要写黑暗?”
苏酥边想边随手打下一行字。
她写不下去了,回头看自己给每个角色写的人物小传。
快到中午时,家里来了几个小访客,是昨天那几个小朋友,站在院子里叫她的名字。
苏酥从房子里走出来,看到谢兆朋手里拎着个大号的塑料水壶,脸被晒红了,满头大汗。
谢茗茗拎着一兜苏酥不认识的果子,小脸也晒得红红的。
李放林也没空着手,手里拎着一大兜叶儿粑,看上去让人很有食欲。
苏酥连忙让他们进屋来,从冰箱拿出冰镇饮料给他们喝。
谢兆朋顾不得喝冷饮,他把塑料水壶递给苏酥。
“姐姐,这是昨天我们说的那个山泉水,你尝尝,可好喝了。”
苏酥惊讶地问:“你去山里接的?”
谢兆朋点点头,目光里有按耐不住的期待,眼巴巴等个好评似的。
一来一回需要半天,这小孩是多早进的山……
苏酥心里五味杂陈,连忙从餐桌上拿了个杯子,倒了满满一杯泉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
“好喝吗?”
谢兆朋眼睛亮亮地问。
“太好喝了,真的有甜味。”
苏酥其实是个有点轻微洁癖的人,净水器里接出来的水都习惯烧开了晾凉再喝。
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边喝边说:“真的很好喝。”
谢兆朋展颜笑了,按耐不住脸上的小得意。
苏酥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很不喜欢语文课,成绩一直很一般,小学四年级时班里换了语文老师,是个年轻漂亮的大姐姐,有一次表扬了苏酥写的作文,苏酥从此以后就变得很喜欢上语文课,期末三科考试语文拿了最高分。
她入了文字工作的行业,多多少少是受了那个语文老师的引导。
谢茗茗也不甘示弱,拿起一个果子掰开捧给苏酥。
“姐姐,这是我们昨天说的八月果,我早上和我哥一起进山找到的,你尝尝。”
苏酥忍不住摸了摸谢茗茗的小脑袋瓜,笑着说:“谢谢你们啊。”
她接过果子,咬了一口厚厚外皮里面的果肉,籽有点多,甜丝丝的,回味很特别。
她边吃边说:“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种味道的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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