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执行上——
很不好说。
勋贵被盯牢后,打头的武国公家先屈服,其他人家自不好再做什么。
但偏偏民间还有一些不好改的风气在。
歌女舞女缠足也好,富绅人家买了活人女孩给死去的儿子殉葬也好。
想改掉这些,绝非一时半会能够做到,有些事情几乎可以说是屡禁不止了。
但不管怎么说,看着纪芙薇如今仍灵动可爱,他心里还是高兴的。
“坐。”萧晟煜简单招呼了一句。
纪芙薇已经一屁股坐下,才想起来什么又迟疑了。
“嗯……谢、谢谢?”
“不用那么客气,也不用紧张,”萧晟煜又笑了,来上茶的太监李顺也没忍住,“朕不吃人。”
“……”
纪芙薇面颊微微发红,呈现出一种极好看的淡粉色,有点局促地害羞地端坐在那里,不敢乱动也不敢抬头了。
见她这般,萧晟煜又想到她先前在院子里那么大胆偷看他的举动,心里觉得好笑,不过没有再提,总不好老是下小姑娘的薄面。
他也没有想到,几年前那个瘦削羸弱的小丫头,能长成如今这般病美人的模样,其中绮丽与旖旎不言而喻。
都不用刻意装扮弱小,看纪芙薇面容就知道,她虽然成长不少,但内里还是有些发虚的,底子不够。
时人喜好瘦弱甚至是虚弱的美人,文人墨客笔下称赞最多的便是此类,还有瘦马、歌舞伎等,皆是这般类型的最为流行,不似前朝有丰润为美的习惯。
在此风尚之下,不少女子为了追求众人眼中的“美丽姣好”,会生生饿到纤细瘦弱的程度,同时甚至有的会刻意让自己生病,咳嗽是最常见的,到时众人皆是拿着帕子遮掩面容,做西子捧心状。
西施之美,不是寻常人可比。
纪芙薇明显不是故意做成那样病态的姿容,但她肤似白雪,娇弱可人,自然落得这般。
合该是这样的佳丽,不必做那等矫揉造作之态。
“不说说吗?”
萧晟煜主动问她。
李顺上了新茶,正要给纪芙薇倒,萧晟煜突然伸手拦了拦。
“这茶性凉味苦,”他不直说她会不喜,只话头一转体贴道,“我记得才得了一批春天收来的小野菊,那才做的花茶经过宫里特制的工艺做出来,一小朵便芳香怡人。”
萧晟煜看向李顺:“给纪姑娘倒上,若是喜欢还可以加些野蜂蜜,想来你会喜欢的。”
纪芙薇为他的妥帖周到而感到熨帖。
他不称她是向二夫人,也不说她是什么纪小姐。
能得皇帝一声“姑娘”称呼,纪芙薇已然很高兴了。
她隐约觉得对方声音有些熟悉,又有萦绕在鼻尖的淡淡佛香。
但一会儿太监已经在屋子里点上了淡桂木香,桂花自然的香味很轻很柔地飘散出来,渐渐覆盖了那股熟悉的极好的檀香味儿。
纪芙薇思考了半天,也没有寻到这莫名的既视感来自于何处,只得暂且往后放放。
“好。”她点点头应了他的话,“怎样我都喜欢的。”
实话实说,她不太挑,当年在乡下是如何日子都过得。
可萧晟煜却不会拿平常之物来待客。
才抿了一小口,纪芙薇便明白了他为何这般笃定说了。
比起茶水,她确实更喜欢这个。
小野菊指甲盖大小一朵,泡开也不过将将舒张开一些,本身味道清淡,泡在水中自然一点苦涩甘甜,此后便回味些许馨甜,最特别不过留香意外很久,才饮下去,便觉得满口馥郁芳香,当真是唇齿留香。
加了一点蜂蜜之后,混合了野蜂百花蜜的甜味与更为复杂的花香感,花茶的味道瞬间又有了不同,是不一样的滋味。
纪芙薇便更喜欢少许蜂蜜的甜味野菊花茶。
萧晟煜几乎是眼见着她的眼睛一亮,如同雨后的天空,透亮迷人。
似明媚的朝阳拨开那层叠的云雾,闪烁着只有阳光才能做到的那种明丽又夺目的光泽。
他眼神一晃,却下意识便垂下了眸子。
指尖很快地拨弄了一下戴在腕节的珠串。
刻了经文的佛珠略有凹凸,因他经常捻转,摸上去的瞬间便知道是哪一节梵语。
倏然,萧晟煜便感觉自己好像平静了下来。
“观自在菩萨……”他在心里默默地念了开头一句。
明明该顺着接下去的,那是他无比熟悉的心经,但不知为何,萧晟煜突然眼波微动,愣是打了个顿。
随后,他下意识地立刻以一种更重的更有力的心音,重新起了个头。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然后他很快地心念完整篇。
茶水喝完,平复了心绪,此时纪芙薇已经能比较平静地把前后事情无一保留地告诉萧晟煜了。
在皇帝面前没有必要耍心眼子,纪芙薇自觉自己也没有那等厉害的唱戏功夫。
前前后后,从始至终,她都不认为自己有错,她没有勾引任何人。
为了活下去逃跑,她一点不为此感到羞耻,为了差点被侵犯的自己哭泣,她也不觉得值得愧疚。
“我明白了。”
萧晟煜和缓了口吻,这并不是皇帝和臣子对话,不需要那么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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