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可能是听不见向和颐的声音,尤其她最近颇为郁郁,方才言语里都带出了几分,不过是强打精神,打肿脸充胖子。
大概是冤家了太久,纪芙薇回想一下,都能品出她那独特嗓音里头的憋屈和不甘。
“这鱼汤好鲜。”纪芙薇吃东西的动作快了一点,冲他露出一抹淡笑,明眸善睐,“这豆腐也好吃,吸足了汤水,味道好鲜美。”
“那再喝一碗?”萧晟煜有意放慢了用膳的速度,着人又给她盛了小半碗,若不是观察过她食量和胃口,他也不会点头。
这一桌菜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荤素搭配,浓淡搭配,甜咸搭配,样样适宜相称,又有格外的大菜上来,喷香扑鼻。
肉眼可见的,她荤菜吃得不多,那酱香浓郁的带把肘子也不过是将将吃了一小块纯净肉,焦香的肘子皮也就尝了很少一口,便摇头再不肯用了。
不过,她菜蔬一类用得倒是不少,汤品之类也有比较明显的偏好。
换在宫中,大概没有女子会喝这么多汤汤水水来与他说话,不过纪芙薇在他面前不做那多余的掩饰,萧晟煜也很高兴看她如此自然放松。
小姑娘家家的,控制什么身材,就该高高兴兴地吃饭才是。
萧晟煜有一回和侄女光化公主、侄孙女清湘公主用膳,俩小姑娘差不多年纪,统共一岁的差距,都是花信年华的小丫头,结果一顿饭吃得是战战兢兢,都不往远一点的菜那伸筷子,宫人给她们夹了吃得也是慢如蜗牛。
他于是很快就失了兴致,看她们吃一下瞥一眼他的反应,他也颇为无奈。
最后,为了不影响两个小丫头吃第二顿填饱肚子,他很快就放了筷子借口离开,听说等他走了,她们那宫里立马重新又叫了热膳,和她们的母妃一块用的。
吃一会歇一会,一顿膳食用得极慢,纪芙薇一会儿便叫外头的晚霞和万家灯火吸引了目光。
赤赪色里,混了不少的金色,明黄与粉橙交织,边缘幽淡,向更远处的天际散去,整个天空混成了极为瑰丽的霞色。
“可真好看,”纪芙薇情不自禁地感慨,“您瞧,那儿的像不像是那匹‘彩云霞云锦’?”
“我记得库房里还有些,回头让人给你送去。”萧晟煜不假思索。
“欸,我不是在向您讨要东西呀,我今儿已经得了许多的好东西了,够了的,真的。”
“哪有嫌弃身边好东西多的。”萧晟煜站在她身后,两个人一道立在窗口赏景,“你才有多少东西?这就说够了?真是个好满足的小姑娘。”
“我知道这天下的东西都是您的,与您比,那谁都是比不上的。”
纪芙薇小声地说。
“但对我来说,这些已经是很多很多了。”她道,“陛下待我太好,这份恩情,我恐怕是要还到下辈子了。”
“不用你还,也别老想着这事情。”
萧晟煜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宽心,随后又不着痕迹地与她拉开了距离。
纪芙薇与他笑笑,并不应答。
“晚上北市那有灯,可想去看?”他问她。
“非年非节的,竟然有灯?!”
纪芙薇瞪大了眼睛,显然已经意动。
“是长安拉着汾阳王在京城办的,”萧晟煜没有与她细讲其中内情,只是告诉了她明面上的理由,“长安公主是朕六姐,与朕的好四哥惯来关系好,说是为了三个月后的太后寿诞所准备。”
汾阳王萧晟灯行四,封地不远不近,听说是个好脾气的肚圆王爷。
长安公主行六,是肃宗子嗣里头最得宠的一个公主,特准留在燕京,嫁的夫家也极有来头,是正二品的衍圣公嫡子,孔子嫡系后人。
当今陛下是肃宗儿子里头唯一一个正统嫡子,谭太后中年高龄生下的,序齿第九。
纪芙薇只大略听莲心姑姑提过一嘴,还是她记忆好。虽说得不多,但一提名字,她可不就想起来了。
谭太后寿辰在金秋十月,今年正好是六十九岁,也是临近古稀之年了,按规矩是要大办的。太后算得上长寿老人,听得说人看起来还年轻着,仿佛是五十来岁的富贵老太太。
时人习惯过九不过十,整寿反而不够吉利,九为完满之数,寻常都是过五九、六九的年岁的。
为此,本来在诸多封地的亲王、郡王等都着手来贺寿的,远的王爷和当地官员已经往燕京送寿礼了,近的大概要等到一个半月或一个月前才会动身。
只有极少数,得了皇帝或太后格外恩典的,才能尽早进京来贺寿,不然还是得在封地老实呆着,想提前跑路引都不会给批,还可能会被皇帝忌惮、御史弹劾,寻常是没有人敢试探的。
“那……可以去看看吗?”
“自然可以。”
为太后点的灯是有贺寿之意的,自然不会过于花哨,但长安公主安排了之后,不少勋贵跟着也点了灯,在北市专门布置了一块空地,与民共赏,同为太后祈福。
萧晟煜走在前头,纪芙薇跟在后头,周围锦衣卫藏在人群中。
没有想到,今儿看灯的人确实不少,一路过去都是人。
纪芙薇看得是眼都要花了,这一排还有好些小摊贩,抓住了机会在卖东西。
有李顺在,她这走一路买一路,很快手里就得了个画着盛放茶花的糖人,她拿在手里,也不吃,就这么高高兴兴地看着,一双眼睛里映着灯火与人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