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和湉便不是很巧,她刚好在议亲的时候遇上了向家末路、惹了事端的时候。
原她的条件也不算差, 背靠着向家这座大山, 即使是庶女,便是嫡母不乐意她们越过了前头的嫡女去, 她也能比绝大部分人家里的姑娘嫁得好, 但遗憾的是出了这样的事情。
再加上六嫡姐向和颐的名声实在是非常难听, 嫁了人之后越发不做掩饰,丁点儿都不顾了。若不是向和湉平时瞧着不起眼,但也有心机地经营了一下,她只会更艰难些。
她倒也并不怨怼,她和姨娘都看得清楚,表面光鲜她们是不稀罕的,比起去到复杂的人家里做个小媳妇和婆婆、嫂子们熬日子,她宁可做个平头媳妇,能自己掌着家就好了。
向和湉并不稀罕武官家的风光,反而因为她一直有心的经营,在文官人家里倒还有几分美名,不过考虑到武国公府向家这个招牌,并不是所有好人家都愿意递过来橄榄枝的。
出了事情之后,原有希望接触一二的那些勋贵人家,立马都变了脸色。
“不过我也不稀罕。”向和湉道,“一开始,我便想着寻个有前途的年轻士子去,家境贫寒些的也无所谓,只要不是一味愚孝敬着寡母蹉跎新媳妇的,就是带着儿子的寡母人家我都愿意去接触一二。”
“嫡母自然不会为我这样的女儿考虑,何况如今她身体越发不利爽了,便更没有了可能。我自不会把盼头落在这方面,托了姨娘寻到爹头上,才算拿到了这几年有前途的读书人家的名单。”
“说是姨娘要看,但其实姨娘也不拘着我,反带着我看名册,从他们的家境情况等来分析他们这个人。”
向和湉便告诉她,她看重的那个人姓林,林举人的父亲在翰林院熬了几十年了,也不见往上晋升,平时也没有什么大的野望,最大的爱好不过是修书看书,家里生活简单,人口简单。
这意思就是林举人之父并不怎么管家,不会插手内宅之事,但同时对嫡庶规矩等看得比较重,并不会允许败坏家风和影响子嗣的事情出现。
林举人之父无大野心,但背靠林家清流,在朝中位置虽不高,但也有形成自己的清流集团,家族里其他支是有下放的实权官和往上在六部的大人的,只是林举人之父性格不适合再往上了。
林举人本人作为原配之子,是很有前途的,自小有神童才明,与后母并不亲近,继夫人也生了嫡子和嫡女,对他这个长兄多有尊重,继夫人对他不陷害,也不会多关怀,林举人自己对小家是有一定的期望在的。
这样一来,他对向和湉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安排下来的妻子,会有他自己的宽容和理解在。
虽然说是长辈安排,但他本人因为对未来的期待和对小家的憧憬,他给向和湉也送过礼物,两边也互相相看过,彼此倒是满意。
“总是要做些什么,才能够维系感情的。”向和湉道,“姨娘说的是,感情都是处出来的,我是他头一个妻子,他总对我会有一两分情谊,前儿他读书,顾不上自己的生活,为了不分心,院子里都没有留人,林夫人既然是继夫人,后母难为,也不便于插手,而林老爷醉心读书,自也没有干涉。”
“嫁过去后,我自然会为他操持。”向和湉看得分明,“待生下了嫡子,若有必要我便会给他安排纳妾,叫我一直生我是不愿意的。女人生产有如过鬼门关,既不是那等贫苦人家要生个不疼,那我……若是地位稳固,有了嫡子傍身,我当然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纪芙薇一边听,一边思索。
向和湉这话说得略有些无情,可也正是因为此,才能够保证自己的“安危”,喜欢了就会想霸着人,向和湉愿意做个贤妇,开枝散叶不可避免,那自然就只能够藏着喜欢和霸道,再考虑旁的去。
纪芙薇听着这话,便很难笑出来。
她只觉得不能理解,但转念一想,又好像不是那么奇怪了。
哪家都是如此的,除非夫家愿意宽容,夫君愿意扛起这风险、能够顶住宗族长辈的压力,不然换了谁来,这小媳妇的日子都得是只能这么过的,所谓胳膊拧不过大腿。
在这样的情况下,安排其他的女人为妾室为姨娘生子,也就是最能够寻摸着自己“利益”的方式了。
伤了感情,但保住了自己的利益,还得了贤惠的美名。
人活着才有未来,死了便是一了百了,连亲生的孩子都护不住的。
“哎,怎么和你说这个了……”
向和湉叹了一声。
纪芙薇分明也是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一抹忧虑的。
说向和湉真的能够这么大气和明白,那也不是,只是姨娘这么教导着她,她按照自己多年来观察的经验和情况,也是如此分析和理解的。
但人心又不是石头做的。
眼见着嫁了人又是一次“投胎”,新生活免不了叫人憧憬和期待,突然一下子插足了旁人,还是自己安排的,那谁不心里一梗呢?
就是再贤惠的媳妇,当年心里也肯定是有过波动的。
只是拗不过现实的残酷,扛不住头顶的压力。
“不是说你和陛下吗?”向和湉转移了话题,纪芙薇便也当没看到她眼睛里流露出的迷茫和不安。
“没事,就我们私下里说,”纪芙薇反而安慰她,“你放心,我不会叫旁人知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