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头,握了一把身边的沙子,然后又张开手掌,任由它在我掌中流逝。
调整过来了一点心情,我问小风道:“那你们呢?鬼雾突然不再遵守原有的规则了吗?”
小风听见我这样问,不由低嘲的笑了一声。他对我道:“你敢相信吗?琼州,整个一座城,我们现在所在场的这么多人,或许已经是仅剩的活口了。”
我沉默。良久方道:“我有想过这一点。但是……”
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我相信,无需我说,大家也应该都能够明白。
设想过,与真正听见和确定,是完全不一样的。
所设想的,只是最坏的情况。而听在耳朵里面的,却是已定的现实。
大抵是因为再一次被迫重新回忆起了夜晚那场恐怖的杀戮,全场一时间都陷入了静默。好一会儿,还是我开口低低的问了一句:“为何会如此?”
“琼州海市,难道不是号称,最守规矩的吗?”
“规矩都是城主定下的。”一想到现在还不知道身在何方,又是何种处境的天帝和颜阙,小风就觉得很暴躁。他说:“规矩是城主定的,他自然也随时都可以改,端看他什么时候想要改了。”
我道:“所以,是琼州海市的城主,下令鬼雾屠城?”
“不知道。”小风和我一样,抓了一把沙土,然后粗暴的甩掉。他说:“谁知道他都在想些什么?没准是突然发了羊角风呢!”
我:“……”
对于一个可能会下令屠城的人,我完全支持小风的说法。但是……
我指了指琼州海市的大门,对小风道:“咳咳!”
小风:“……”
小风冷笑一声,说:“话就是我说的。别说是在城门口,就算是进去了,当着那个城主的面,我也照说不误。——看他能奈我何!”
小风之所以会如此的生气,除却突如其来的屠城,实在是丧尽天良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如今我们见到的所有幸存者,几乎都是客栈中的住客和掌柜伙计。
加上了我和小风,总共三十二个人,其他,却是再也没有了。
一人回忆起晚上的情况,说道:“当时,我们原本都睡得好好地。这些日子一到晚上,外面的惨叫声就断断续续的没停过,但只要不开门不开窗,就没事,虽然昨夜的惨叫声要比往常都吓人,但我们这些日子,也都渐渐地习惯了,所以一开始,也就没怎么留意。可谁知道,到了半夜里,那些雾气,突然就开始撞起了门!”
“哐当哐当的,一声比一声响,仿佛真的是有力气很大的人在撞一样。客栈的大门是用打木桩子拦上的,都被撞得摇摇欲坠。大家都被惊醒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又不敢出去看,都很害怕,亏得当时,那位先生,还算镇定,让我们都稳住,先检查门窗有没有关严实,窗户比门薄弱,就全部找东西堵上钉上,……后来,就是清点人。客栈中该除却回家住的伙计和丫头,其他人该在的都在。一共就是我们这些人了。”
说话的,是客栈原本的掌柜的。他口中所说的“那位先生”,必然也就是天帝无疑了。
我听着掌柜的说的话,忍不住皱眉思索。
我道:“你们,就没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吗?”
“这,……这还有不对劲的地方?”
晚上一系列的事情,已经足够惊悚了,大家伙死里逃生,甚至掌柜的和几个伙计,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凡人,他们哪里真的见过这样的阵仗?现在还能好好地活着,他们已经很庆幸了。此刻又听见我说不对劲,不禁都瑟瑟发抖的缩了缩,只怕我后续,又会再说出什么恐怖的话语来。
我于是安慰他们道:“我所说的不对劲,与诸位关系不大,只是觉得那鬼雾,好像有些奇怪。——别的都不必提,只有一点。那就是,为什么活下来的,会是我们这座客栈的人呢?”
“是别人的门窗没有关好吗?还是等到你们驱散鬼雾得以喘息出逃的时候,外面真的已经连一个活口也不剩下了?”
“又或者……”
我道:“是鬼雾,故意留下了我们的这座客栈?”
小风听了我说的话,忍不住冷冷的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说。这样弯弯绕绕的,又是想要表现什么?”
我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说:“哎。我其实也没有什么想说的,无外乎就是正常分析,至于分析的结果,只有两种,你自然也能够想得到。”
“一种,是鬼雾,或者说,是驱使鬼雾的人,故意留下了我们的这座客栈。第二,就是这座客栈里面,有什么人或物,是能够令他们忌惮的,所以鬼雾才不敢贸然轻动……”
小风止住我,接口道:“不对。或许,还会有第三种可能。那就是,两者兼而有之。”
鬼雾不伤害客栈,与客栈之中可能有他们的克星,这本身并不冲突,甚至,是很有可能的。
比如,正是因为忌惮客栈里的人或物,驱使者也心知肚明,所以才故意避开?
只是,那鬼雾,究竟是在害怕些什么呢?
一名伙计大着胆子说话,猜测:“难道,是那位……弹箜篌的先生?”
小风闻言,当即便道:“这绝不可能!”
另外有客栈中的租客道:“你说不可能就不可能?他当时弹琴驱散鬼雾,我们可都是看到的!——他不仅能够驱散鬼雾,还知道来琼州海市的路,大家可都不是傻子,说他没问题,谁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