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暗了,视线有些模糊。
恍惚间,眼前闪过许多人的面容,年老的、年轻的;意气奋发的、鲜血淋漓的……
淑宁宫中,顺妃放下了筷子。
赵启却未有察觉,依旧用得很香。
顺妃抚着指套,心中一股无名火,烧得滚烫。
以前,就算她自己毫无胃口,只要儿子吃得好、吃得多,她就舒坦了。
今日相反,简直越看越气。
皇上做主了婚事,按说,就如她那日与袁嬷嬷说的那样,审时度势,看着眼前的好处就是了,其他的,再想也无用。
可她这两天,明里暗里,挨了不少笑话。
“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在其中都算好听的了。
如今婚礼在即,顺妃实在气不顺。
坐在对面的赵启总算有了反应,知母妃脾气,道:“她们就是酸您,等您抱得了皇长孙,她们更酸。”
顺妃忿忿道:“就她能生?你娶秦鸾,秦鸾难道不能生?”
赵启撇嘴:“一只土鸡,还能给您下只金凤凰?”
“你出去问问,这满天下,还有哪个是凤凰命?”顺妃气不打一处来,“土鸡?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傻儿子!”
“长成那副德行,可不就是土鸡……”赵启嘀咕完,见顺妃气得不行,到底还是住了口,没有继续说。
顺妃起身退席,不想对着这糟心儿子。
赵启告退,留顺妃清净。
出了大殿,廊下几个宫女凑在一块说话。
赵启听了几句,听到“秦姑娘”几字,问:“你们说,皇太后下午召她了?”
宫女点头。
“你们见过她了吗?”
一个小宫女被推了出来,怯生生点头:“秦姑娘出宫时,奴婢见到了。”
赵启嫌弃极了:“那你好好去跟母妃说说,灰扑扑的道袍,难看死了,那是不是一只土鸡?”
小宫女壮着胆子,道:“秦姑娘今日没有穿道袍,穿的是藕荷袄裙,系了绛色披风,她、她很好看啊……”
眼瞅着赵启的神色越来越不对劲,小宫女缩着脖子低下了头,不敢再说一个字。
赵启倒是没有为难她,一摔袖子走了。
没眼光!
鄙夷了一路,冷风也吹了一路。
宫门近在眼前,赵启的脑子也静了下来。
宫中最不缺的就是美。
宫女们再没有见识,也不会分不清美丑。
当然,他赵启也绝不会看走眼,定是那衣裳的缘由。
人靠衣装。
土鸡裹上金羽毛,假装是只凤凰。
有什么用?
拔了金羽,还不是灰扑扑的?
三天后,赵启迎娶晋舒儿。
安国公府红灯高挂,门窗贴喜,但世子夫人的笑容极其勉强,长女没有回来冠礼,幼子被奶娘拘在屋里,而安国公夫人,更是从头至尾,绷着脸,毫无欢喜之意。
唯一高兴的,只有晋舒儿。
她是真的高兴。
华美的嫁衣与花轿,满意的郎君。
双手按在肚子上,她笑得很是得意。
第57章 没成事
迎亲的仪仗穿过大街,引了无数热闹。
不管是知内情的,还是毫不知情的,谁不喜欢沾个喜气?
只那喜娘们抛出来的铜板、饴糖,若能抢得两个,也是极好的。
未免拥挤伤人,京兆衙门、京卫指挥使司出了不少人手,一路维持状况。
黄逸作为御前侍卫,被皇上点了兵,与其他同僚一块,前后护卫花轿。
兄弟几个凑一块,私下嘀咕过。
别看皇上气二殿下气得要命,对安国公府的这位姑娘也很不满意,但对她的肚子,还是很看重。
这也是人之常情。
再是万万人之上的帝王,也会想要得孙儿、曾孙儿。
黄逸回头,看了眼行得稳稳当当的花轿,呵的笑了声。
与抬轿如此大巫相比,护卫而已,不算难差。
一家茶楼上,沿街的窗户开得大大的。
秦鸳靠在窗边,眉头紧锁。
桌边,秦渺捧着一本书,读得津津有味。
秦鸳看着那花轿越来越近,眉头也越皱越紧:“我听母亲说过,刚怀上时胎不稳,要多休养、少颠簸,晋舒儿胆子真大,也不怕晃。”
秦渺从书册后探出头来,一脸惊奇:“母亲竟然还与你说过这个?”
只听这口气,秦鸳就知道弟弟冒不出什么好话来。
果不其然,秦渺道:“怀孕生子,与你有什么关系?母亲难道还没放弃你?”
“我可谢谢你的吉言!”秦鸳气鼓鼓道,“母亲说这话的时候,我四岁,她耳提面命,就怕我手上没轻没重,把她肚子里的你给捶没了。哼哼!早知道是这么一个臭弟弟,我就该捶!”
秦渺扮了个鬼脸。
别看姐姐揍他揍得凶,对他也是真的好。
要打要杀的淘气话,听听就行了,他才不会往心里去。
秦渺不听,架不住秦鸳话多。
“风这么大,花轿盖子不会被吹跑吧?”
“时间这么短,定来不及备新轿衣,也不知道这轿衣多少年了,有没有霉味。”
秦渺哭笑不得,放下书,道:“你怎么比大姐还气呢?”
“大姐完完全全不生气,”秦鸳撇嘴,“我只要气那么一丁点,肯定比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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