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救他回来的,就是了。
林繁并不介意甄浩的话。
对这些远离京城,守在边关的老将而言,定国公就是林宣,他们与他打过很多交道,也都习惯了。
“大军未到,”甄浩苦笑,“又成了这个样子,真是……”
林繁道:“养伤要紧,伤好了,再打西凉鞑子。”
甄浩忍痛,应了。
当将军的,怕死是不可能怕死,但也得惜命。
林繁费力气把他扛回来,他若坚持去寻死,那也太对不起这年轻人了。
再者,有命在,才能杀更多的敌。
林繁叮嘱甄浩好好休养,从帐中出来。
偃月寻过来,低声道:“刘将军传言,说是毛将军想调兵进攻玉沙口。”
闻言,林繁的眉头皱了起来。
匆匆赶到毛将军帐中,果不其然,除了刘贲,曹伦以及其余几位参将也都在了。
毛将军看了眼林繁,继续与曹伦等人交代。
林繁听他话语,果然是想进攻。
静静等毛将军说完,林繁拦了下曹伦,与毛将军道:“这不太妥当吧?”
毛将军双手抱胸,以眼神示意曹伦赶紧去办事,然后,与林繁道:“国公爷刚来,不知道这儿状况,我现在还是主将,我排兵布阵,国公爷莫要阻拦。”
林繁抿了下唇。
“国公爷”三个字,从毛将军的口中出来,没有任何尊敬的意思,反倒像是嘲讽一般。
嘲笑他的一切蒙荫于父辈。
林繁并不恼。
这种“挑衅”也好,“玩笑”也罢,在他初入官场时,就见多了。
尤其是在他从御前侍卫,成为赤衣卫指挥使之后,最初的那几个月,他还不是文武大臣们头痛的“树上那个”,他查案子时,这种状况经常有。
在一开始,林繁就没有把这种事搁在心里。
他是林宣的儿子,也不仅仅是。
他是他自己。
可同时,蒙荫给了他许多方便,这也是他的一部分,不需要回避。
只要他行事,对得起这些恩泽就好了。
林繁道:“玉沙口的位置,对飞门关十分重要,若就这么失守,会让我军陷入不利局面。”
毛将军挑了挑眉。
在他看来,林繁很冷静,完全不在意他的激怒。
而且,林繁说的话,似乎是赞同他的。
收起不耐烦,毛将军示意林繁说下去。
“玉沙口必须夺回来,但这个时机……”林繁话锋一转,“大军刚刚受挫,倒不是士气损失多少之事,而是受伤的兵士太多了。靠着眼下的兵力,冲击玉沙口,极有可能,前头没有打下来,后方的飞门关又承受西凉的进攻。”
毛将军道:“玉沙口紧要,我们知道,西凉人也知道,一旦出兵玉沙口,西凉必定死守,哪里会有精力来打飞门关?”
“即便是玉沙口夺回来了,飞门关也扛得住,”林繁走到地图前,手指一指,“西凉只要在两者之间横插一刀,玉沙口断了与关内联系,物资补不上,就是敌人的囊中之物。”
毛将军的视线落在了地图上,道:“他要横插一刀,援军到达后,我们完全有能力把这一刀、反过来给它断了。”
包夹,本就是看地形上、人数上,谁占上风。
飞门关自顾不暇时,前头的玉沙口成为孤岛,可一旦飞门关腾出手来,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这一刀是快是慢,谁也不知道,”林繁继续道,“所以我认为,眼下,比起进攻,还不如派出斥候,查探清楚前头状况、西凉人的分布,确定他们没有磨好刀,再出阵也不迟。”
毛将军没有立刻说话。
半晌后,他摇了摇头,与林繁道:“你的想法,过于保守了。年纪轻轻,冲劲不足,你爹年轻时,可比你敢打。我主意已定,你莫要多言。你不赞同也无妨,由驻军主攻,你们骑兵阵不用出去。”
说完,毛将军大步流星,往帐外走去。
其余人陆陆续续跟了上去。
刘贲看了林繁一眼,没有多言,也跟上去了。
林繁没有动,对着地图,认真看了许久。
这事儿,说白了,毛将军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却要固执己见,同时,林繁知道毛将军在想什么,或者说,在急什么。
冯将军率领大军,很快就会抵达。
到了那时候,毛将军的主将位置就必须交给冯仲。
这场战事上,驻军留下来的,就是丢了玉沙口,狼狈逃回关内。
在大军到达前刚吃了败仗的驻军,毛将军能有多少话语权,都说不好。
彼时,冯仲掌握大权,副将、先锋中,永宁侯的儿子,蒙荫的安北侯,蒙荫的定国公……
这些在毛将军眼中,全是最需求功绩和前程的,彼时,战功多少,全都归于援军,与他们驻军无关。
思前想后,毛将军就迫切需要在援军到达前,把玉沙口夺回来,保住颜面。
不动用林繁带来的骑兵阵,亦是这个考量。
因此,即便林繁的想法更符合大周的利益,毛将军也不会听。
毛将军要把驻军的利益放在更前面。
这最基本的矛盾在,就没有靠嘴巴说服毛将军的可能。
再者,军中事宜,主帅定夺。
毛将军定了出征,林繁就不能在兵士们面前与他唱反调,不然,便是动摇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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