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闻生当闲话听了,回衙门里还与知州们感叹: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他们都是官府做事的,门道能窥一斑,晓得事儿没那么简单。
关上书房大门,纷纷议论一通。
有说铁定要造反有说拿颜氏当饵料,皇上与三府默契着各退一步有说灭了祁阳颜氏,三府会回西境去,西凉王庭已经不值一提,西州城在手,当个土皇帝,京城里能耐他们何?
总之各有各的见解,议论完了,大门一开,都埋在心里。
为何?
因为与商城无关。
商城不在祁阳进京师的必经之路上。
要不要让大军过去,该摆个什么态度,那都是别的官府衙门要头痛的事儿,商城这儿半点挨不着。
至于造反成不成,商城也就只是个旁观的。
不临边关,就一商贸之地,满打满算也就那么点府兵,真拉出来遛一遛,说句“螳臂当车”都算抬举他们了。
打反贼,救京城,轮不到他们这些人。
他们商城,就是个等候尘埃落定的。
哪想到,这热闹看着看着,突然就不对劲了。
永宁侯率大军出祁阳、过官州,没有一路直奔京师去,倏地一个转弯。
沿途州府莫不头皮发麻,在立刻拦人与观望片刻之间,选择了后者。
万幸的是,大军没有过多停留,就这么穿了过去。
这让那些官员纷纷舒了一口气。
之后京中即便有不满,他们也能缩着脖子往“反应不及”上推,顶多挨罚,不至于倒大霉。
商城这儿,眼瞅着大军浩浩荡荡,盼着他们赶紧过境,谁知道,噩耗传来。
明明才是大中午的,大军却不走了,还扎营了。
孔闻生闻讯,险些仰倒。
与下属商量了一通,硬着头皮,与两位同知赶过来。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干脆问个明白。
“扎营的打算,”永宁侯看着他,道,“怎得,这一带不让扎营?”
孔闻生脸色发青。
没有旨意,没有军书,又不是两地行军路上,哪儿都不能随便扎营。
他就不信永宁侯不懂这些。
可是,真要与老侯爷去掰扯规矩、道理,那显然也行不通。
万一老侯爷来一句“反贼还讲哪门子道理”,这让他孔闻生怎么接话?
孔闻生只能问道:“您打算驻扎多久?”
“三五天,最多不过一旬。”永宁侯这次没打马虎。
孔闻生转头,与两位同知打了番眼神官司。
这都扎营了,也不像是明儿要走的样子。
真就三五天,倒也还成。
万一拖到一旬,那就麻烦了。
一位姓于的同知又问了一句:“老侯爷,为何要在这儿驻扎?”
永宁侯抬眼看他。
于同知壮着胆子,道:“您这,绕远路了。”
永宁侯朗声笑了起来,道:“你们这里,风水宝地。”
这话说的,于同知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倒是孔闻生,苦着脸,憋出了一声“谢谢”。
气氛说僵不僵,但想要再继续推进话题,他们显然是不可能从永宁侯口中再挖出什么来。
孔闻生只好先行告辞。
林繁送他们三人出去。
孔闻生连连道着“惭愧”,别看人家年轻后生,论品级功业,他只有仰头的份。
于同知也不太想与林繁打交道,这位国公爷,原在赤衣卫时的名声,他们商城也有所耳闻,只是……
永宁侯说话说半截,再不从定国公这儿打听几句,这一旬里,他们衙门上下谁都睡不好。
“下官不同风水,这宝地一说,不止何解?”于同知问。
林繁呵的笑了起来:“商城如此繁盛,风水还能差吗?”
于同知不死心,还想让林繁再讲讲。
林繁只一路往外头走,一直走到营地外,指了指不远处的土坡:“站得高,看得远,风水如何,不妨众位与我一道去看看?”
三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不由面面相觑。
那土坡,还没城墙的一半高。
走上土坡,居“高”望远,视线所及之处,自是比在底下时宽阔了那么一点点。
孔闻生左看看、右看看,只见那道长河缓缓东去。
夕阳映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莫非,永宁侯说的风水,指的就是这条河?
孔闻生不太相信,可再怎么看,也看不出旁的端倪了。
余光所及之处,他看到了一座废弃的庙宇。
那是曾经的吴王庙。
年久失修,如今只剩残垣断壁。
孔闻生重重抿了下唇,心说:当年那么鼎盛的吴王庙都败落成了这幅模样,这里算哪门子的风水宝地……
他正腹诽着,一辆马车徐徐沿着小道驶来。
林繁看见了,眉宇之间透出几分欢喜。
“军中还有要事,”他与孔闻生等人拱了拱手,“就不远送了。”
说完,林繁没有停留,加紧脚步,往营中去。
孔闻生几人没有立刻走,长着脖子想看清那马车状况,偏那马车直直进了营中,只好作罢。
马车在大帐外头才停稳。
先前进来时,长公主掀开帘子与守卫说话,房毓看到了些外头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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