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风鸾并没有想要为难他,而是淡淡道:“你有句话说的很对,事出必有因。”
而后,她的声音顿了顿。
其实想要说清,只需要把刚刚晏晏告诉自己的话复述一遍也就是了。
可风鸾却不想那么做。
就像是她从不提起陆离作为炉鼎的那段往事一样,对于自家秋忱的阴阳眼以及被囚洞穴的经历,风鸾也不想谈。
名声二字向来玄妙,无论好事歹事,只要能吸人眼球,便会成为旁人谈资,继而越传越离谱,然后就成了所谓的名声。
于她自己而言,她是无惧任何流言的,终究剑修之心总是稳定刚毅,不为外物袭扰,也就无所谓旁人看法。
可是风鸾护短,作为师尊,她会为弟子多考虑一步。
于是风鸾便掐头去尾,甚至不提厉鬼,只是淡淡说了句:“你或许要回去细查一下你这徒儿的过往。”
蓝衣修士微愣。
风鸾却不管他想什么,只接着道:“身有恶念,其身不正,如何为道。”
短短的几个字就让蓝衣修士面色大变。
一旁的女修有些不解:“师尊,她……前辈说的是什么意思?”
蓝衣修士皱眉不言。
他很清楚,元婴期大能已经初窥天道,看到常人所不能见之事。
而此时蓝衣修士完全忘记刚刚风鸾的护短行为,只想着自己就差躺平认输了,人家没有为难自己,显然是个讲道理的。
既如此,所说的话想来没有欺骗自己的必要。
也就是说,李舒安无论和她的徒弟之间有什么争执过往,总归李舒安自身是有问题的。
假使真的恶念缠身,便是恶徒,对一个门派而言,若是出了个歹的,以后大大小小的锅都要师门背。
想到这里,蓝衣修士悚然一惊,急忙对着风鸾又行了一礼,还道了谢,这才急急让弟子带着昏迷不醒的李舒安离开,准备回去细细探查。
而一旁的店家也终于敢冒头,瞧着那不知名门派尽数散尽,便松了口气:“无事便好,我还以为那些家伙想要死扛到底呢。”
晏晏则是笑着道:“到底是有些年纪的修士,总归是有分寸的,话本里说的果然没错。”
宿竹青颇为好奇:“话本里说什么了?”
晏晏笑道:“心明眼亮才能活得长久,像是李栓那样的,大约活不过三章。”
宿竹青一愣,然后便跟着笑起来。
而风鸾并没有予以评价,转头看向了秋忱。
本以为麻烦已了,这人能轻松些,却没想到秋忱依然在哭。
并不像是刚刚那样委屈啜泣,也不是故意做出来的嘤嘤哭泣,而是低头垂泪,眼泪大颗大颗的涌出来。
没有丝毫声音,但偏就这般模样才格外惹人心疼。
风鸾可能会哄剑,可惯是不会哄人,这会儿便疑惑道:“还在哭什么?”
秋忱哽咽两声,然后用带着水汽的声音说道:“我错了,师尊,我以后再也不给师尊惹麻烦了……”
风鸾闻言,却没有宽慰,而是道:“你确实是需要反思,但并不是因为这个。”
秋忱抽噎着看她。
就听风鸾淡淡道:“你是我徒儿,我自然会护着你,做我的徒弟,不惹事,也不要怕事。”
声音微顿,红衣女修伸出指尖,轻点在秋忱额间。
只觉得一点冰凉,然后便是温柔暖意,让秋忱原本激荡的心情瞬间平复。
便听风鸾又道:“你既然已经修道,便是要随心而为,若是成了修士还要处处忍让,样样委屈,那还拼着逆天而行的辛苦修炼做什么?”说着,她看了一眼晏晏,“不受气,这是我对你们的最基本要求。”
晏晏当然满口答应,笑着回道:“师尊放心,我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秋忱却有些反应不及。
以前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些话,他也从来不知道自己能够不受委屈的过日子。
即使学了那样多的本事手段,秋忱说到底只是少年郎,在最脆弱的年少时因为阴阳眼而被抛弃,还没等回过神来就被骗进了恶人窝子,这让秋忱对世间的一切都是惊惧的。
他羞,是因为他不敢接触外人,许多事情都不懂得,便更加不愿意交流。
他怯,则是因着在他眼中所有人都有可能为恶,大概只有鬼怪才最坦诚。
可现在,风鸾不仅不在意他的眼睛,还让他抬头看人。
这让秋忱愣了许久,然后就抓着风鸾的胳膊又哭又笑,泪水直接淹没嘴角的弧度。
无人知道他如今的心思,他也不想说。
只管低下头,把额头埋在风鸾的掌心,声音轻而又轻:“谢谢师尊,我一定记着你的教导。”
秋忱第一次觉得,为人,其实也是挺有趣的事情。
而风鸾对他为什么哭不甚理解,为什么笑也不太明白,不过红衣女修也没有追问,一切都由着他。
过了一会儿,看秋忱冷静些,风鸾才道:“不过我所说该反思之事,你也要记住。”
秋忱立刻抬头,满脸孺慕:“师尊请讲。”
风鸾拿出帕子,一边给他擦脸一边道:“我的徒儿,在刚刚那种情况下要自己能打回去,而且要打赢,既如此,你就要努力修炼。”
秋忱眨眨眼,想要点头,并且说出明天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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