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没有说话。
从打开侧门看到他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说话。
没有震怒雷霆、没有打骂、没有让人将他拖下去关起来……什么都没有。
可大抵是人对于风雨将来之前的本能,他觉得此时的父皇给他一种从未有过的惧怕之感。
父皇站在那里,面色肃然、目光锐利的看向御书房中的一片狼藉。
前一刻还睡着的父皇,此时已然醒了。
瑟瑟发抖的太子看了看左边,左边是被那乡下东西砸晕的老神医,老神医身上划拉出了一道巨大的血口子,脸色苍白,若不是那胸前还有的起伏,都要让人怀疑老神医是不是不好了。
人还活着,说要杀了老神医的乡下东西不知怎的,自己也被人砸晕了。
他看向右手边的乡下东西,他额头上的伤口可怕的有些惊人,可……人还活着。
想到人还活着,太子心中腾地升起一股无比微妙的惋惜之感:要是……要是砸死他了,就好了。
那他又会是父皇的独子了。
眼下,也不知道乡下东西的计策有没有成,父皇的毒有没有解。
太子心中忐忑惶惶,便在此时,听得上首的父皇开口了:“赵煜,今日之事,你要如何解释?”
父皇站在那里,对着周围一切看了快半个时辰,直到此时才开口问了起来。
解释?他当然是无辜的,他什么都没做,一切都是赵还那乡下东西做的。
太子开口,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乡……二弟道德懿太后生辰将近,同儿臣说想商议此事,看此事如何大办,儿臣才同二弟一道来寻了父皇。后来……后来二弟自己……”
话还未说完便被上首的天子打断了。
“赵煜,你是想说你什么都不知晓,你二弟自己来了这里,砸伤了宴老神医,偷盗了朕的东西?”
果真是父皇,他想说什么,都瞒不过父皇的耳目。
太子瑟缩了一下,硬着头皮道了声“是”。
上首的天子不置可否,只是顿了顿,又道:“你对此毫不知情?”
太子再次硬着头皮道了声“是”。
这一声“是”惹来了上首的一声嗤笑,对这个昏庸无能的儿子的回答,天子显然并不意外,只是默了默,开口唤了声“来人”。
心腹宫人从外头走了进来。
天子道:“把大理寺卿唤来!”
这一次,不待心腹开口,天子便道:“朕说的是天牢最底层的那一个,不是金銮殿里的那个!”
第五百四十七章 说实话
天牢最底层。
守卫将与巨石相连的沉重铁门推开,牢房里一股湿霉的气息从铁门后涌了出来。
前来请人的心腹大太监被这气息呛的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抬手捂住了唇鼻。
作为陛下身边的得力大太监,以往他去请人多半去的是大理寺的大牢,皇城的天牢还是头一回。
虽说论起牢中看押的重犯,天牢远非大理寺大牢所能比,其地位也远比大理寺大牢要高的多。
可……其内陈旧带着腐朽霉味的气息,却似是哪个犄角旮旯里被人遗忘的破败庄子一般。
这一切……同它超然的地位着实有些格格不入。
“里头味道难闻了些。”走出来的守卫对这股湿霉的气息却似是早已习惯了,抬手指向门后,道,“公公,请!”
门后的墙上挂着火把,隐隐照亮了里头的情形。
一条满是青苔、石板砖铺就的小路向深处延伸而去,火把亮光的尽头隐隐可见几条臂弯粗细的铁锁链,铁锁链向里头更为漆黑之处延伸而去。
此情此景,大太监看的蓦地心中一跳,跟着提灯的护卫走进去时,脑海中控制不住的开始想象起了被铁锁链锁住的会是个什么样子“三头六臂”的妖怪。
脚步声在空旷的天牢内回响,越往前走,随着火把的亮光渐弱,大太监心中不由一阵心季。
好在在亮光逐渐耗尽前,前头的守卫走到通道两旁,用火石点亮了两旁的火把。
火光晕开,一下子照亮了眼前的情形,大太监看着面前的人,目露惊讶之色。
眼前是一只硕大的铁笼子,方才他在外头所见的臂弯粗细的铁链正缠绕在铁笼子周围,一圈一圈,密密麻麻的缠住了整个铁笼子。铁笼子里的人同样被铁链缠绕,四肢、腰腹、脖颈之上俱是铁链,铁链牢牢的拴着里头被关押的犯人,让他动弹不得。
可……如此被铁链加身的重犯却并不是什么想象中的妖怪,他半白的头发用一根麻绳束起,身上的囚衣干干净净,连手指、指甲中都没有什么泥污。
这……也没什么,毕竟是特意被关押在天牢最底层的犯人,其身份特殊,陛下或许特殊交待过了也说不定。
让他惊讶的是人。
被层层铁链锁住的人坐在铁笼子内,抬眼朝他看来。
他相貌儒雅,目光清亮,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神情眉目更是舒展开来,比起一旁眉间带着郁色和烦躁的守卫更显得怡然自得。
“看你身上的红袍,想是陛下身边最得用的心腹了。”那人开口,声音同相貌一般的温和,他认真的问道,“是陛下叫你来寻我的吗?”
宫内宫人衣着自有其规矩,乱穿不得。多数时候看那人身上的衣袍便能猜出其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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