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出用塑料袋包着的毕业证、学位证和身份证,揩着额头的雨水,有些狼狈地走进面试室,第NNN次听到这样的几个问题:
“不好意思,我想请问一下,你先生今年几岁?”
“方便说一下他的行业、工种和大概的收入吗?”
“你俩都不大,结婚挺早的呀,最近两年有要孩子的打算吗?”
“如果不急着要孩子,你们为什么要那么早结婚?”
为什么要那么早结婚?应该去问江刻啊!
唐亦宁心力交瘁,只想对HR吼:你问的这些问题和工作有什么关系?我老公的收入和我的工作能力又有什么关系?我都说了三年内不会要小孩!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不是人人结婚后就马上会去生小孩,我是真的想要努力工作!我才二十四!没想那么早做妈妈!
可那只能是唐亦宁的脑内风暴,面对HR,她始终温柔懂礼貌,耐心地解释:“我们结婚是因为要共同买房,房本写两个人的名字,如果不是为了买房,我们不会那么早结婚。”
HR像是明白了其中关窍,还自以为是地调侃了一句:“哦,那你先生很爱你啊,都没把那房子作为他的婚前财产。”
唐亦宁:“……”
她完全丧失了对这家公司的兴趣。
离开大楼,唐亦宁打起伞,又一次走进风雨中。
一把伞根本挡不住台风天狂暴的雨水,她心中苦涩,迎着那凄风楚雨艰难前行。
唐亦宁已经悟了,问题是出在她的婚姻和生育状况上。
她想起几个月前与蔡东东的交谈,蔡东东说他的女同学们找工作很困难,唐亦宁当时还庆幸,自己毕业时很容易就找到了工作。
哪里会想到,只过了三个月,她也面临着蔡东东的女同学们一样的困境,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二十四五岁的尴尬年龄,已婚,未育,在HR们眼里,什么学历、能力、外貌、经验……统统不值一提,她就是个随时都会怀崽的人形子宫,是招进公司后就可能长期休假的领薪闲人。
唐亦宁回到公寓,江刻还没下班,她洗了个澡,郁闷地扑到床上,给吴丹娜打电话,倾诉求职时碰到的麻烦事。
“我后悔结婚了。”唐亦宁知道自己说的是气话,但她真的很沮丧,“不结婚屁事都没有,说不定我已经在独立跑客户了,啊!好烦!”
吴丹娜说:“我这儿在招跟单,你要不要来?”
唐亦宁说:“你那儿离云遥也很远啊!我只能在云遥周边找。那么多工厂!我就奇了怪了,就因为我结了婚又没生孩子,他们就都不要我,凭什么呀?”
“很正常啦。”吴丹娜说,“我们这儿招跟单也喜欢招单身的女孩,或是已经生过孩子的小姐姐。你这个情况,人家担心你一入职就怀孕嘛,到时候三天两头请假,生完了还要休产假,一来一去差不多两年不能稳定工作,人家也慌的呀。我有一个女同事就是这样,HR老在背后吐槽她,说她是故意的。”
唐亦宁气道:“可我真的几年内都没打算生小孩!”
“肚子长在你身上,谁知道呢?”吴丹娜说,“你结婚了,又有房,随时都能怀孕,你真怀了人家也不能叫你打掉呀,更不能开除你,你去劳动局一告一个准。人家干脆从一开始就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反正有那么多应届毕业生找工作,跟单又不是什么技术工种,单位有别的选择,干吗要用你?”
“你的意思是……我会一直找不到工作?连前台都不要我?”唐亦宁开始心慌,“不会吧?”
“慢慢找,总能找到的,现在一会儿高温天一会儿刮台风,你干脆休息一个月吧。”吴丹娜的说辞和江刻一样,“你们不是马上要拿房了吗?你可以装修房子呀,江刻那么忙,总要有个人去跑装修。”
唐亦宁一个头两个大,装修房子?她可是半点经验都没有。
两天后,唐亦宁和江刻一起去房管局,拿到了新房的房产证。江先生拿到那大红本本后,低头看了很久,像是在逐字逐句地检查,态度比拿到结婚证时都要认真。
看完后,他吁出一口气,揽住唐亦宁的肩,说:“走,收房去。”
房屋交接很顺利,小詹陪着他们和前房东一起去新房,交接完水、电、燃气、物业费,男房东郑重地把钥匙交给江刻,拍拍他的胳膊,说:“小江,恭喜你,以后,这儿就是你和你老婆的新家啦。”
等前房东和小詹离开,新房里只剩江刻和唐亦宁。
天气依旧闷热,江刻不再心疼电费,很豪爽地打开客厅里的中央空调,站在出风口,伸长手臂感受冷风。
除了卫生间和厨房,整套房子空空荡荡,一样家具都没有,客厅铺着地砖,卧室铺着地板,所有的墙都刷着白色乳胶漆。唐亦宁四处检查,发现地上有一些小刮痕,墙上有很多黑印子,倒也不影响生活。
正在主卧打转时,一个人快速地跑进来,唐亦宁还在发懵,已经被人从身后抱起,飞快地转了几个圈。
“啊啊啊!你干吗呀!”唐亦宁穿着人字拖,拖鞋都甩飞了一只,她被转得头晕眼花,江刻才把她放下地。
“我们有房了!”他很激动,是极少出现的模样,江刻掰过唐亦宁的肩,让她与他面对面,不停地说,“我们有房了,唐亦宁,这套房现在是我们的了!有房产证,有钥匙!我们把它装修一下,随时都可以搬过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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