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如晴天霹雳, 吓得阿葵一抖, 赶紧躲到怀青身后。
千令慢慢抬起头。
织桑脸上蕴着怒火,两只眼睛下方透出微青的阴影,疲惫和焦急在她眼中交织。她显然彻夜未眠。
织桑姐。千令从没见过织桑这副模样。她分明一直都是那么从容不迫的。
骚动很快引来了不少弟子的围观,有人好奇地拍拍怀青的肩膀:哎哎,什么情况?
被他无情打开手:没长眼睛不会自己看?别碰我。
嘿你真是。
织桑本想在这里质问千令,现在看来是不成了。
她稍微冷静了些,沉着脸道:回去说。
伸手要抓千令,谁知下一秒就被猛地挣脱。
她有些诧异地看他。
千令?
千令从来都对人笑脸相待。哪怕做错事闯了祸,惹她不高兴,也只会可怜兮兮地揪着她的衣角道歉。
他从没用现在这种表情看过她。
不用回去。他冷着声音:就在这里说。
织桑察觉到了不对,松开抓住他衣襟的手。
你到底怎么了?从昨天傍晚起就很怪。
是啊。她当然会觉得他很奇怪了。
她什么都不知道。
纠结、烦恼、痛苦的,自始至终都只有他而已。
但千令已经想通了。
与其继续扮演一个失忆的凡人,不如在最后,做回真正的他自己。
其实,我没有失忆。千令说:我也不是凡人。冲织桑笑道:你一定不知道吧?
疾雪察觉到他想干什么,皱眉问桂云扶:真不阻止他?
桂云扶:这是他自己选的。
但
你就看着吧。他道:看看他最后,到底能不能赌赢。
你没有失忆?唐突的话让织桑犹豫:你在说什么?
她看了眼周围越聚越多的弟子:这样,我可以听你慢慢说,但你先跟我回去。
不。千令往后退了一步:就在这里。就在这里,让我把所有事都跟你说清楚!说完了他深深抿了下唇角:说完了,就该结束了。
织桑看出他的决意,没再吭声。
千令问: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我被你救回来的那天,是你第一次见我?
难道不是吗?
不是的。
你早就见过我了。
他冲她露出个笑容:织桑姐,我就是你嘴里的那只畜生啊。
被你的捕兽网险些害死的,畜生。
你没有错,是我自己先误会了。是我天真地以为你救了我的命。
所以我牺牲了近百年的道行,就为了幻化成人报答你的恩情。
织桑不是没见过妖兽,更不是没听过妖兽化形的传闻,但此时比任何传闻都要真的,是千令的表情。她知道他不是在跟她说笑。尽管,这比任何传闻都让她惊愕。
难道,你是
对。千令道:我是那只穴鼠。你是不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织桑没说话。
她除了刚才有些惊讶外,再没有任何的表情。千令心中苦涩,手指掐着自己的掌心: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昨晚,我想了很多,我想起我们在一起生活的两年。想起织桑姐给我煮的每一顿饭。织桑姐给我准备了温暖的床和可以避雨的屋檐。你虽然险些杀了妖兽的我,但同时也救了作为人的我。
所以,我果然还是没办法恨你。
我喜欢你。
周围的人群嚯地爆出一阵议论声,千令置若罔闻,定定注视着织桑。
他不是没跟她说过喜欢,但今天这次说得尤其郑重。
织桑不知该如何回答,捕兽网是她亲手设下的,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甚至她昨晚还当着他的面骂了那句畜生。
千令我们回去说吧?回去了,我跟你解释。她道。
千令摇了摇头,执着地问:如果你早就知道我不是人,而是一只穴鼠,还会像现在这样对我吗?
她一顿,没答话。
千令来不及自嘲,心头涌出剧痛,弯腰,他突然吐出一口血。
千令!
周围变得寂静。
织桑上前搀扶他,透过衣料竟然感觉到他的体温很低,低得有些异常。他的人也很轻,轻得好像没有重量。
有淡淡的光汇聚在千令身周,涌动着,好像在汲取他的生命。
他膝盖一弯跪倒在地,织桑杵着拐杖,要很费力地撑着他才能不让他倒下:千令!
尊者,这是怎么回事?她抬头看向疾雪。
疾雪道:妖兽牺牲道行化人后,如果被人识破真身,他就会遭到道行反噬变回原形。
不过别担心,他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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