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让陛下喝药,又有何难?
只消冷宫里那位劝上一句两句也就成了。
常禄便记起三两个月之前,楚景玄盛怒中弄伤了自己的手,偏不允底下的人去请御医。
那一次处理伤口和包扎伤口全然靠皇后娘娘费心哄着。
皇后娘娘或不知。
他这个近身服侍的人由来看得分明,许多事,也只有皇后娘娘的话有用。
常禄反复琢磨过许久,终决定大胆一回。
待到常安回来,他便暂离开宣执殿,悄悄去一趟冷宫。
去过一趟,后来陆陆续续又暗中去过许多趟。
可惜没有哪一次顺利请动虞瑶。
娘娘,奴才今日便跪下求您了。
常禄扑通跪在虞瑶面前,叹着气道,求您随奴才去一趟宣执殿。
陛下这些日子,日夜不休处理朝事、批阅奏折,分明生病了,却不愿意请御医、不愿意喝药。这般折腾下去,身体如何撑得住?而今奴才再没有法子,只能这样求娘娘,望娘娘体恤一回。
距离楚景玄撤走冷宫侍卫已有一些日子。
后宫妃嫔中,有专程来看笑话的,有特地来奚落她的,却也有来安抚她的。
这些,虞瑶不甚在意。
最重要的到底是碧珠来看她那一次。
虞瑶静静看着跪伏在地的常禄,没有即刻便给他答复。
过得良久,她问:公公确定陛下想见我?
娘娘,陛下的心思,奴才不敢随意揣测,只娘娘不知,这些日子陛下一直记挂着娘娘。
日日关心娘娘在冷宫如何。
虞瑶又看得一眼常禄:陛下病得很严重?
病来如山倒。常禄觉出她态度松动,忙不迭道,生着病也要操劳,不愿好好休息,岂能不病得严重?
虞瑶沉默着,好半天才点头:那我随公公去一趟。
常禄当即又拜下去:叩谢娘娘。
趁着夜深之际,虞瑶穿好斗篷、戴好风帽稍事遮掩面容,随常禄去宣执殿。
楚景玄躺在侧间的床榻上。
虞瑶缓步走上前去,靠近便发现楚景玄短短时日又消瘦许多,脸颊微微凹陷下去,眼底一片青黑之色,病中更显憔悴。哪怕她走到床榻旁,楚景玄也未觉察,放在平时自不会这般迟钝,试探着伸手去试他额头温度,滚烫得厉害。
常禄说楚景玄病得严重,没有半点儿假。
虞瑶轻叹一气,手掌轻摁住楚景玄的肩膀:陛下,醒一醒,喝药了。
病中的人似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当虞瑶将药碗递到他唇边,却异常乖顺,将一碗苦药喝下。
陛下是一国之君,应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搁下药碗,虞瑶低声说得一句,顺便帮不甚清醒的楚景玄盖好锦被。
喂楚景玄喝过药,虞瑶便准备离开。
只在她站起身的一刻,小臂猝不及防叫人拽住,她身形不稳,被床榻上的人拽得跌入他的怀中。
两条长臂也顿时将她箍在身前。
虞瑶以为楚景玄是醒来了,正要挣脱他离去,抬眼却见他仍是之前那副不清醒的样子。
瑶瑶
他手臂越收越紧,在她耳边喃喃,滚烫的面也凑过来,贴上她颈间。
几息时间,温热的泪洒在她的颈侧。
虞瑶禁不住愣怔一瞬,又听他似痛苦似哀求在她耳畔问:到底该怎么做,你才肯爱我?
陛下,一定要做一个为百姓谋福的明君。
心软抬手轻抚楚景玄的鬓发,虞瑶也在他耳边低低道。
侧间烛光摇曳着。
在寂然无声的深夜里,虞瑶轻手轻脚从床榻上下来,过得片刻,如来时那般悄声出去。
陛下睡了。
虞瑶对常禄轻声说得一句,我也该回了。
常禄也亲自送虞瑶回去。
至冷宫外,迟疑着,虞瑶终没有多言,无波无澜,安静中迈步入内。
常禄心觉自个今夜办成这事,来日一切便有机会好转。
毕竟娘娘在宣执殿停留的时间不算短啊。
只终究世事难料。
楚景玄是在头疼难忍间听见常禄的声音勉强醒过来的。
昨夜一觉莫名睡得很沉,隐隐约约,又仿佛做得一个什么梦,梦里的虞瑶待他极温柔,抱着哄着他喝药。
不待细想那究竟是个怎样的梦,先听见床榻旁的常禄颤声禀报。
陛下,冷宫走水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让狗子给大家表演一个:我磕我自己的cp,我自己玻璃渣里抠糖吃。
第32章 痕迹
楚景玄赶到冷宫的时候, 宫里的救火班已将大火扑灭。
虞瑶住的一座宫殿徒留断壁颓垣。
大火虽被扑灭,但冷宫已然被焚毁得厉害,空气里弥漫着呛鼻的烟灰气。
几缕残存的浓烟自残破的房顶袅袅飘向碧天。
本来来去去、忙忙碌碌的宫人见皇帝出现, 纷纷跪倒行礼请安。
楚景玄没有理会。
他忍耐着脑袋一阵一阵的嗡鸣, 双眸死死盯住那片荒芜废墟,浑身僵硬得厉害, 却又控制不住往前走得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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