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怔出神间,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想压下去却未能成功,楚景玄偏一偏头,立时一口鲜血呕出来。
皇兄!
楚辰远惊骇至极,扶住沈碧珠,一面让常禄命人去请御医,一面疾步上前。
楚景玄什么反应也无。
他神色麻木,如一尊木偶般,任由他们摆弄。
冷宫一场熊熊大火,废后虞氏葬身火海的消息未两日传遍皇宫内外。
对于如是莫名的一场大火,暗地里揣测颇多。
而在大多数人的眼中,一个冷宫废后与死人也无什么区别。
尤其虞家倒台,显见皇帝有意清算。
死了那便死了罢。
总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
刑部大牢中。
一盏六角琉璃宫灯擎在常安手里,他跟在刑部尚书的身后探路,而在他的身后是一袭明黄龙袍的楚景玄。
五爪金龙云纹皂靴步伐沉稳踏过青砖地。
直至走到审讯室外,刑部尚书驻足侧身恭敬禀报:陛下,到了。
楚景玄眸光森凉瞥向被吊在木桩上的虞瑶那位亲生父亲,冷冷下令道:全部退下。
是。刑部尚书领命,退到远处。
常安常禄也躬身退远。
楚景玄不紧不慢抬脚步入审讯室,信步走到虞嵩面前。
虞嵩刚又经历一番刑讯逼供,身上一件囚服血迹斑斑,人也意识涣散,勉强抬眼,看清楚眼前的人,嘴唇微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放弃了,无力低下头去。
虞嵩,朕问你几件事。
如实回答,朕便考虑放你们虞家的女眷一条生路。
楚景玄低沉的声音响在审讯室中。
虞嵩直觉这事重要,又怀疑会让他更罪孽深重,可抵不过虞家女眷能够被放过的诱惑。
陛下有话
罪臣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楚景玄想沉住气,然一开口依旧咬牙切齿:当年,你曾用虞敏的性命逼瑶瑶入宫,是不是?
虞嵩一怔,眸中涌上惊愕。
楚景玄心里便有答案。
却按捺住性子等着虞嵩开口,听他颓丧承认道:是
她是你的女儿,你怎能这样逼迫她?
楚景玄霍然上前一步,挥拳打在虞嵩脸上,他根本不能深想虞瑶这些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这一拳下了蛮力。
虞嵩两口鲜血连连呕出来,疼痛难忍,额头冷汗密布。
楚景玄揪住他身上的那件囚服,愈发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所有刑罚加诸在眼前这个人的身上:精心筹谋,让朕碰巧从虎口救下她性命,也是你们逼她做的?
不是虞嵩被浑身的剧痛折磨得无力思考楚景玄为何知晓这些,又究竟几时知晓的这些。
他只能语声虚弱回答,瑶瑶不知情,她不知道
楚景玄面色骤变,一双眸子顷刻间杀气腾腾。
虞嵩自顾自说:她那性子最是执拗若知情必不愿配合不知情才好
愤怒与愤恨翻涌上来,楚景玄心底剧痛难消,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
一拳又一拳打在虞嵩的脸上,看他连连呕出鲜血,看他晕厥过去,也照样消解不去半分他心底的恨与怒。
直至虞嵩气若游丝,甩开他的衣领,楚景玄收起拳头。
他转身往外走,吩咐刑部尚书:看紧他,不许他活也不许他死。
从刑部大牢出来,楚景玄坐上轿辇。
闭一闭眼,他手掌摁一摁胸口,竭力缓下一口气,吩咐常禄:去虞家。
三年前的那个春天。
楚景玄记得,当时懿旨既下,虞瑶不久之后将被他迎娶入宫为后,他按捺不住想要去见她一面。
那个时候他手中没有收拢太多的权利,事事举步维艰。
唯有此事算得上称心如意,他想她当他的皇后,也只想要她当他的皇后。
路上,他碰到一位老妇向他兜售用粉白花朵与柳枝编成的花环。
那花环漂亮得紧,想着给她一个小惊喜,便买下捎上。
于是在那日有了平生头一回翻墙。
他去到虞瑶的院落里,悄悄靠近她的窗下,忽听见她说:碧珠,我不想入宫,也不想嫁他。
房间内外,无不陷入静默。
后来
楚景玄只记得自己失落从她院子里离开。
那花环大抵是扔了吧。
倘若那个时候,他没有走。
倘若明明白白问一问她为何不愿,是不是便不会有之后的事,他们也不至于变成今天这样?
楚景玄站在虞瑶出阁之前的闺房里。
他环视一圈这个长久未曾有人住过的地方,复又环视一圈这个地方。
东西不多,陈设简洁。
花几上摆着的花觚皆空空荡荡,书架上倒有不少书籍。
原来自在闺中,她便已这般爱看书。
楚景玄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翻开看得两页,再随意翻一翻,发现夹着不少单独写在纸上、看书留下的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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