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睛细看,辨认清楚那人的容貌,他弯唇,嘴角勾勒出凉薄笑意,下令:去,让侍卫把她请到寺庙。
常禄探头朝着街对面看去两眼。
当确认刚刚从酒楼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虞瑶的婢子流萤,饶是他,也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城郊寺庙后院的一间厢房。
穿玄色暗云纹锦袍的楚景玄气定神闲坐在桌边,看着侍卫将流萤请进来。
侍卫们退下,他视线落在流萤身上。
眼瞧流萤跪伏在地向他行礼请安,似害怕至极抖若筛糠,不由一笑。
一个长得和瑶瑶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娘子。
一个瑶瑶待字闺中时,便已经在她身边服侍的大丫鬟。
自不必再费尽周折去确认身份。
那个于寺庙之中偶遇、似如今不认得他的小娘子,是瑶瑶无疑。
你家娘娘实在是心善。
楚景玄觑向流萤,似笑非笑,欺君出逃也不忘捎带上你,朕倒羡慕你有这么好的福气。
流萤却未想皇帝陛下有一日驾临这座小县城。
当冒出陌生脸孔胁迫她来城郊时,她心底虽然生出非常不妙的预感,但仍抱有一丝侥幸,现下是不能了。
亦在被带到寺庙中来后,明白自家小姐多半在庙中被发现。
前些日子,小姐在庙里为故去多年的夫人吃斋祈福
你不必害怕,朕不会伤害她。
见流萤吓得面如白纸,楚景玄轻抚腰间玉珏,慢悠悠道,找你来也只是了解一些事情。
说说吧。
你家娘娘为何失忆了?
然而这个问题令流萤刹那面色愈发惨白。
她身上冷汗直冒,哪怕三年前虞瑶教过她如何应对,她依然心慌得厉害。
小姐
流萤艰难从嗓子眼里挤出两个字,又连忙改口,娘娘她,其实给陛下留了一封信。
没有计较流萤的答非所问。
楚景玄只好整以暇、缓带轻裘:什么信?
流萤哆嗦着将随身携带的那封写好多年的信摸出来,双手捧上。
随身携带也是虞瑶将信交给她时的叮嘱,这么做无外乎遇到现下这样的情况,能及时把信递上。
常禄上前接过信笺,检查过无碍,交到楚景玄的手中。
楚景玄看见熟悉的字迹,脸色稍微严肃了些,小心将信拆开,字字句句仔细地瞧,却越看眸中煞气愈盛。
那个紫檀木匣子里虞瑶未出阁前写下的一封封信笺,这些年他时时翻看。
信笺里的内容早已倒背如流,更不提辨认虞瑶的字迹。
楚景玄认得这封信的确是虞瑶亲笔所写。
泛黄信纸沉淀出岁月痕迹,显而易见不是这两日匆忙写就的信。
是早已准备好的。
是为可能某一日他找到她而提前做好的准备。
虞瑶在信上清清楚楚写着断情散是她自己为忘却前尘而吃。
而服用断情散便会导致语声的改变。
她想要忘却前尘,主动吃下会忘记过去一切的断情散。
把他和同他有关的记忆抛弃个彻彻底底。
没有意外,没有被逼无奈。
是清醒的、冷静的做出这般选择,选择余生将他当成一个陌路之人。
在他因她痛苦因她折磨的三年时间里,她已不记得他。
不会因他悲伤不会因他痛苦也不会记起往昔旧事,她甚至连怀伤也不愿意分给他半分。
手中信纸因为手指太过用力而变得扭曲。
无法控制胸腔里怒意翻滚,楚景玄面色阴沉,眉眼间尽显森然戾气,挥手扫落桌上的茶盏。
她当真是好大的本事!
茶盏摔落,碎裂一地。
见状常禄便知只怕最糟糕的那种情况发生了。
流萤,你和娘娘怎会在此地?
他连忙开口又用眼神示意流萤配合,让她坦白这些年虞瑶在宫外的生活。
奴婢老家正是灵河县。流萤低垂着脑袋,也垂下眼,按照虞瑶当初教过她的慢慢道,娘娘说,想找个清净的地方安顿下来,便让奴婢带娘娘过来这里。
常禄再问:那个瞧着刚两三岁的小娘子又是怎么回事?
她是娘娘收养的女儿。流萤解释,在来灵河县的路上,娘娘见到被遗弃在路边的宁宁。
那个孩子小名叫宁宁。
流萤补上一句,也是娘娘帮她取的名字。
娘娘那阵子原本日日心伤惆怅,收养宁宁以后,娘娘逐渐振作起来。
因而吃了断情散自那之后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娘娘在灵河县安家,置办宅院和酒楼。这些年平日里除去照顾孩子,时不时也会去县上的书院教课,有的时候也会去教小娘子们做珠花、发簪这些东西,让她们能赚些银钱补贴家用。
楚景玄沉默听流萤说虞瑶在宫外的生活。
寥寥数语,稀松平常之下有远离是是非非的安宁和乐。
瑶瑶喜欢这样的生活?
翻腾的怒意被浇淋一大盆冷水,楚景玄蹙眉问:可是她专程来寺庙为她娘亲妹妹吃斋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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