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玄一时间移开视线,重新去看荣王。
皇叔,可惜,你又失算了。
他面无波澜,说出这句话时语声也听不出半分的波澜。
荣王眼眸微眯,见楚景玄抬手,一名暗卫当即吹响暗哨,便听得空旷冷清的山林间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那些动静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待到荣王朝着四周看过去,发现一大批身穿甲胄的将士朝他们合围过来。
为首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被楚景玄派出去剿匪的祁寒川。
荣王终于脸色大变:这不可能!
楚景玄不语,侧眸瞥向在黑衣人外围的那些将士,沉声下令:荣王犯上作乱,罪不容诛。若其一意孤行对抗到底,则就地诛杀。
亦伴随楚景玄的一声令下。
一场厮杀在山中激荡,山风卷着细雨扑过来,裹挟空气里弥散开的一股浓重血腥气息。
荣王私自离开封地,兼之到得今日,手底下的人折损太多,带着上百黑衣人出现在灵河县已是极限。本以为楚景玄现下身边只有暗卫,拢共无非十数人,未想他居然当真有所防备和筹谋。
在看见祁寒川出现的一刻,荣王知道自己今日注定要输得彻底。
但他不明白。
你怎会知道?你怎么会做了这些筹谋?黑衣人一个接一个相继倒下,眼见大势已去,荣王恨恨问,祁寒川不是被你派去剿匪了?他为何会在这里?
楚景玄道:是啊,本被派去剿匪了。
荣王想不明白:你究竟从什么时候发现的不对劲?
皇叔又何必执念。
楚景玄冷冷说,那些山匪能找到灵河县寻仇本便怪异。
一群山匪,为了所谓死去的头目,非要追杀一个小娘子追杀到灵河县,又一击即退对那山匪头目情深义重至此也未必不可能,因而最初,楚景玄没有发现太多不对。但过得一阵子,当暗卫来报,说那些山匪投靠在一个新的山寨,他觉出奇怪之处。
回头再看总觉得像有意引他将注意力放在那些人身上。
剿匪之事不能马虎,会派祁寒川去办也不是什么难以预料的事。
正因如此,他多留了一分心思。
山匪和来酒楼闹事的人也联系不到一处。
当初让祁寒川假作离开,暗中调兵,再潜伏在灵河县附近,多是出于谨慎。
他此番来灵河县之前已做好可能有人妄图生事的准备。
只能说所料不假。
现下想起来,酒楼食客闹事,崔方旭频繁出现在他和虞瑶的面前,或许是在寻找时机出手。后来百味饭馆的掌柜的身亡,今日掌柜娘子来酒楼闹事,而他为护虞瑶受伤,大约让崔方旭彻底下定决心对虞瑶下毒,以诱引他来灵山。
正因食客被下药引发的一连串事看起来那么顺理成章,才让人不易起疑心。
不起疑心,便容易进他们的圈套。
是我大意小瞧你。
荣王咬牙说得一句,却自衣袖中露出藏得严严实实的袖箭,对准楚景玄。
一枚短箭立时飞射而出。
不必楚景玄动手,一道寒光闪过,他身边的暗卫已执剑将短箭挡下。
但荣王在这个时候没有再对楚景玄出手。
他调转方向,将袖箭瞄准从未见过这般场面、被吓得脸色煞白的崔方旭。
第60章 摧心
一记声东击西过后, 荣王催动袖箭,连续数枚短箭朝着崔方旭飞射而去。
那些短箭无不瞄准崔方旭身上的要害部位,锋利的箭身淬毒, 闪烁着一点幽冥的光, 俨然想取崔方旭的性命。
崔方旭没有武艺在身。
何况他被眼前这般可怖的厮杀场面闹得心慌无措,更无从应对。
楚景玄与崔方旭隔着距离, 来不及相救。
千钧一发之际, 祁寒川从后面冲过去一把将崔方旭拽到身后,又执剑几个招式将短箭悉数挡下。
崔方旭跄踉中跌坐在地上。
他眉目凄惶, 双眸空洞无神愣愣怔怔朝着荣王看过去。
只见荣王愤愤中收手,目中满是不甘与怨毒。
至此, 黑衣人已被降服个七七八八,余下十数人被逼着围簇在荣王四周。
先前对楚景玄形成的合围之势被破。
两边形势早已逆转, 而哪怕荣王想要逃走, 到得此时,亦插翅难逃。
出现在楚景玄面前时精神矍铄、目光如炬的荣王, 面上也终于显现出两分回天无力的颓丧。他看向那些手持长刀、面容肃杀正步步逼近的将士们。
今日虽是我败了, 但我永远不会忘记, 你的父皇曾经怎样背叛于我。当年边关危急, 我带着将士困守城中,几乎弹尽粮绝,我这位皇兄却按兵不发,不愿支援。若非我拼着性命杀出一条血路,早在三十年前, 我已马革裹尸、埋葬沙场。荣王说起这些旧事, 又近似癫狂仰头大笑起来。
孜孜汲汲一生, 落得这么个下场。
荣王也已说不出遗憾二字, 只痴怔笑过一场,他眼中隐有泪光。
却不再看楚景玄。
从黑衣人手中夺走长剑,荣王眉眼沉沉,随即没有任何犹豫地自刎而亡。
荣王一死,余下的黑衣人见状纷纷弃了手中武器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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