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安的衣裳和首饰皆不多,但她容色极好,偏向明媚,淡扫娥眉,再挑几件简易首饰,仅一件浅碧色衣裙,就把韶华年纪女子的所有美好呈现了出来。
无需过多修饰。
所谓天然去雕饰,大抵就是如此。
她还在身上挂了香包,浑身喷香的去了养心苑。
上辈子,她兢兢战战,继祖母很不喜她的脸,不允许她打扮,将她养成了畏畏缩缩的性子。
后来她才知,继祖母的用心何其歹毒。
苏念安觉得,继祖母既然有病了,她不凡去气气她,以毒攻毒。
或许,继祖母被气过之后,病就能好了呢?
苏念安怀揣着一片孝心,打扮好之后就特意空手去了养心苑。
*
养心苑,穿过抱厦,苏念安来到老太太的卧房。
房中檀香浓郁,倒是没有一星半点的汤药味。
偌大的冰鉴内,源源不断溢出冷意,一踏足卧房,所有盛暑酷热仿佛被隔绝在外。
苏念安还瞧见,案桌上摆放着不久之前刚刚切好的甜瓜,瓜肉上还溢出甜腻汁液。
看来继祖母胃口甚好。
二房是老太太嫡亲血脉,二夫人卫氏就守在榻前,时不时用帕子搵去并不存在的泪。
三房与四房皆是苏太师的妾室所出,三夫人周氏、四夫人柳氏也都是体面人,看穿不说破。
苏念安一过来,卫氏稍抬眼,这便兢兢业业尽孝,婆母啊,您可得仔细着身子。甭管有没有灾星,您德高望重,自有老天庇佑。
卫氏正哭着。
灾星本尊就走到了榻前,先是福身行礼,给三位婶娘请安。
苏念安看了一眼侧躺在榻上的老太太,凑过去多看了几眼。
卫氏僵住,不明其意。
老太太也忽然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个五丫头,这几天当真是奇奇怪怪。
祖母,是孙女不孝,都已及笄了,还让您老人家操心。苏念安站在脚踏上,眨眨眼道。
老太太一时间不明所以。
她是操心,但并非是为了苏念安好。
而是想着如何除掉她。
这张脸真是愈发像极了她那个娘亲!
苏老太太已经接连两夜噩梦连连,每晚好不容易睡下,总能梦见那已死多年的人。
卫氏瞥了一眼苏念安,被五娘子的容色给惊艳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容貌出众又如何?这世道想要成为人上人,是要耍手段的。
卫氏笑道:亏得五丫头还有孝心,你能有这片心意就好,你祖母啊,许是心病呢。
卫氏话中有话。
有个灾星在府上作祟,可不是会得心病么?
苏念安装作没听懂,顺着卫氏的话,道:是呀,我不能再让祖母操心。对了,祖母,我既已及笄,我母亲留给我的嫁妆,就由我自己来管吧,就不劳祖母操心了。祖母您说好么?我也是快要议亲的人了,上次祖母还想把我许给程家四郎呢,我自是要开始学习内宅之事。
轰
苏念安此言一出,不管是苏老太太,亦或是卫氏,俱是心跳一滞。
要知道,青州魏家即便不及往日昌盛,但也是名门之后。
当初魏氏嫁来京都,足有一百六十担嫁妆,那些还不包括田产与铺子。
按着本朝习俗,婆家无权干涉女子嫁妆,女子的嫁妆是要留给自己的女儿。
苏念安已及笄,她的确应该自己学着管理嫁妆。
这是无可厚非之事。
此时,三夫人周氏与四夫人柳氏对视了一眼。
五丫头素来唯唯诺诺,是个扶不起来的小可怜,今日倒是腰杆挺直了。
这对妯娌两人对视了一眼,眼神不可谓不精彩,就等着看好戏。
五丫头可算是争了口气啊!
苏老太太的手在发抖。
一想到私库里的那些东西,有朝一日要还给苏念安,她的心在滴血。
五丫头,你到底还小,又从未学过管家之法,嫁妆一事不急于一时。
苏老太太的话,没有半点说服性,苏念安认真说:就是因着不曾学过,才要尽快上手呢。祖母前几日还说孙女年纪不小了,该嫁人了。为何现在又说孙女年纪还小?恕孙女无知,祖母的话当真叫人迷惑。
苏老太太,头晕、眼花,这下是真的病了!
卫氏也脸色难看。
不出意外的话,长房那笔嫁妆会是她女儿的!
卫家虽算得上是高门大户,但早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她当年嫁妆仅八十担,这些年为了二郎打理朝堂,两个儿子的用度,已经女儿的花销,基本上所剩无几了。
女儿将来是要嫁入皇家的女子,岂能没有体面的嫁妆?
可她身为二房妇,此刻,不便开口。
三夫人周氏这时说了一句,婆母,小五说得是呢,她是该自己掌管嫁妆了,也能让您老人家好生颐养天年。
四夫人柳氏是女鸿儒之女,也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当初是五丫头自己扶不去来,而今,她尽然学会抗争了,她这个四婶娘怎么说也得扶持一把。
柳氏,是啊,婆母,小五这般懂事,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大不了,妾身与三嫂手把手教她便是。再者,不是还有二嫂么?二嫂也能教教小五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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