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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京是不能出的,他们不仅不能出,还要努力在京中扎住脚跟,让王家不敢轻视他们,不敢对他们下手。
    大姐,你是不是很难过?叶廉也没睡,出来也有一会。
    他明知母亲和王家断亲不是好事,看到母亲那一头的断发也很难过,但他内心深处却止不住欢喜。没有人知道他其实并不喜欢王家人,不喜欢给王佺当伴读。他在王家人眼里连王佺身边的书童都不如,王佺的功课全是他做的,稍有一不如意之处就要经受鞭打。
    叶娉揉了一下他的头,道:我一点也不难过。若是大姐以后真的不嫁人,你能容得下大姐一直在家当个老姑娘吗?
    我会照顾大姐。
    这不就是了。我身后有父母兄弟可以依靠,纵然名声不好,嫁不出去又如何?
    可是母亲哭了,她一定很难过。
    母亲只是一时难过,腐肉再烂再不堪,也是长在自己身上的一块肉。平日里疼着痒着习惯了,真等割舍下来时难免有些难受。
    叶廉人小,心思却重。
    他不是叶娉,自然做不到这么乐观。
    叶娉瞧他一副小老头的样子,笑了笑,没有王家这门亲,咱们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旁的不说,单说省下这一年三节的孝敬,足够我们一家人吃香的喝辣的。我再也不用发愁衣服太少,出门做客没有衣服可穿。你也不用担心纸墨太费,天天蘸水练字。还有小四,香满轩的点心咱们买不起,如意斋的糕点他日后也能时常吃到。便是爹往后再有什么人情应酬,也不会因为囊中羞涩而与同僚们格格不入。
    她声音未压低,是以屋内的夫妻俩也听得清楚。
    叶氏越发羞愧难当,当年她之所以能嫁进叶家,一是因为叶家太过没有根基,王家的嫡女看不上。二是那时王家适龄的庶女之中,唯有她尚未有婚约,是以这门亲事才落到她头上。即便这样,她依然感激嫡母对她心存善念,为她寻了一户好人家。
    所以这些年每逢给王家送节礼,她没有一次不是倾尽所能。然而即便如此,每回送节礼时她还是会遭受嫡母和嫂子们的白眼,仿佛她就是一个只会打秋风的破落户。
    以前觉得没什么,如今被女儿说破,如何不叫她心如针扎。一想到日后每逢换季可以多给女儿做两套衣服,大儿子的纸墨也不用省着用,小儿子也能常吃到点心,丈夫出门应酬也能松快一点,她心里的失落突然就淡了许多。
    或许和王家断亲,也是一桩好事。
    这时她听到儿子在问:大姐,你想离开永昌城吗?
    不想。叶娉的回答很坚定。
    她不会走,更不会让那些人如意。
    离开不是更好吗?
    不好。一旦我们离开京城,那么无论我们去到哪里,天高皇帝远,他们王家想对付我们更容易。
    屋内的叶庚听到这话,心下一震。
    紧接着他又听到女儿说:我们和王家闹得越厉害,王家反倒会忌惮。毕竟王家自诩百年清贵,最在乎脸面,世人越是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他们越是不敢轻举妄动。
    叶庚的手不自觉握成拳,心口起伏不停似惊涛骇浪。想不到他为官十几载,还不如娉娘看得清楚明白。
    一滴雨落下,正好滴在叶娉手上。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仰望黑夜。冰凉的雨点随风飘洒,落在她的发间脸颊。
    春雨不由人,来去皆随意。
    这雨一下起来延绵不断,没多会的功夫已是密如牛毛。她先送叶廉回屋,然后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摸黑脱衣上了床,刚沾到枕头就发现不对。
    冰冷的器物,似是一把腰刀。
    她骇得肝胆俱裂,恨不得夺门而逃。
    黑暗中,她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一声比一声急促,如同阵前擂鼓。还有三喜的酣声,一声比一声香沉,好似冲锋号角。
    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稳住心神,不停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然后慢慢伸出颤抖的手,极其艰难地按在那刀身之上。
    刀极冷,触手生冰。
    寒凉的触感,充满鲜血的铁锈气息。她纤细的手指游走在刀柄刀鞘上,一寸寸感知着其上的纹路。刀柄如龙头,刀鞘雕刻着龙鳞图腾,每一片龙鳞似梨花。
    莫问奸邪来时路,正道梨花处处开。
    这是陛下亲赐给温御的御龙刀!
    第23章
    一夜春雨浠浠,不知梦醒几回。
    叶娉几乎没怎么合眼,原本无形悬在头顶的刀,切切实实落在她的枕头上。她再是心大,再是相信人定胜天,也难免心生惴惴。
    她听着外面的雨声,眼睁睁看着窗户由暗及明。将近天明时,雨歇风停,有那不知名的鸟儿立在桃树枝头叽喳嬉闹。
    三喜见她眼下青影,以为她是因为昨日之事忧思未眠。思及自己夜里睡得香甜无梦,不由生出些许自责。
    奴婢也是一夜没睡好,恨不得能姑娘分担一二。
    叶娉无语,她可是听了这丫头一晚上的鼾声。睡得那么死,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动了什么手脚。
    想到那把御龙刀,她心下又是纠结。
    很显然,刀是温御留下的。即便不是他亲自送来的,那也一定是他的心腹所为。如此神不知鬼不觉,想来都令人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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