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老夫人心口直喘,已经站不住。
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叶娉扶她坐下,道:祖母,孙媳只是担心如玉妹妹的病,怕是不宜继续留在府里。万一传了出去,对咱们国公府的名声也不好。
这话给了她台阶,她当即怒道:好好的孩子被你教成了什么样子!玉姐儿既然生了那样的病,留在府里迟早会是祸害。你找个庄子,送她走!
她退了一步,温国公也在思量。
温夫人依旧悲苦,泪眼巴巴地望着温国公。
国公爷,此前京中传成那样,如果这个节骨眼送玉姐儿出京,反倒是让世人越发误会,败坏我们国公府的名声。若不然就留玉姐儿在府里养病,不让她出门便是。
大伯娘,万一如玉妹妹发起疯来硬闯进来伤了祖母怎么办?都这个时候了,您在意的还是如玉妹妹的名声,您将祖母置于何地?
温老夫人怒极,她不走,我这个老不死的走!
怪只怪她这些年看走了眼,一直当王氏是个好的。
狠话说到这个份上,温如玉被送出京的事情已成定局,叶娉还是不放心。相比道行不够的温如玉,温夫人才是真正利害的角色。
尤其是温夫人临走时看她的眼神,除了失望痛心再无其它。
如果是装的,这个人得有多可怕。
温老夫人明显有很多话要和自己的儿子说,她自然不可能赖着讨人嫌。离开之前,她凑近小声叮嘱温老夫人,祖母,您院子里的人也该理一理,什么人能用什么人不能用,您自己心里要有数。小心使得万年船,日后一应饮食方面也要多留心。若有什么事,您让人去公主府报信。
温老夫人板着难看的脸,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刚刚出了怡心堂不远,叶娉便看到站在一棵树下的温夫人。
很显然,对方是在等自己。
温夫人的眼神和之前差不多,依然是失望痛心,但这两种情绪似乎流于眼表,眼底却是诡异的平静。
娉娘,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话应该我问大伯娘。
你这孩子,以前瞧着还算是听话懂事,我也是真心拿你当女儿看待。陛下赐婚时,我很是为你高兴。想着你我本是姨甥,你嫁进温家后是亲上加亲,理应比旁的大伯娘和侄媳妇亲近才是。还想着日后出门做客,我也能提点你一二。哪成想你你这么到底做图什么?
我不图什么,只图问心无愧。叶娉直视她的眼神。大伯娘,人人都说你年轻时才貌双全,夸你贤良大气。我却是在想,你若真的贤良,多年以前便做不出抢别人姻缘的事。而今我明白了,有其母必有其女,如玉妹妹真不愧是你的女儿。
温夫人脸色变了,眼神也隐有变化。
婚姻之事,最重缘分二字,哪有什么先来后到。
大伯娘好见解。
娉娘,你还年轻,你不知道世家高门内的弯弯绕绕。若是我说当年我嫁进国公府,也是迫于无奈,你必然是不信的。
信,怎么可能不信?叶娉突然笑了一下,你怀大哥的时候摔了一跤,七活八不活,大哥也是命大。
什么早产,她是不信的。
约摸是婚前就珠胎暗结,如此更是让人不耻。
温廷之早产的事在当年不是秘密,只是过了这么多年,因为国公府的有意避讳,很多人都忘了这一茬。若不是她有心打听,恐怕还不知道。
温夫人垂眸,似是幽幽一声叹息。
这便是我的迫于无奈了,谁能想到当母亲的会算计自己的儿子,还牵连了无辜之人。
这一点叶娉没有想到,所以当年竟是温老夫人从中作梗。
温夫人叹息之后,目光中带了一丝悲悯。说来你不信,我其实很是惋惜当年那对有情人没能在一起。哪怕是发生那样的事,我也没有想过破坏别人的姻缘。却不想一个当母亲的为了阻止自己的儿子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儿媳,可以做到以死相逼的地步。
叶娉对她的话是半信半疑,不过以那位老太太偏执的性子,以死相逼的事情确实做得出来。所以这些年温御和国公府始终隔着一层,除了礼节上的走动之外再无往来,应该是知道当年的内情。
那位老太太让人说什么好,性格执拗又识人不清到这个地步。
原来大伯娘如此委屈,倒是让人意外。
花团锦簇之下,谁又知他人之苦。日后你在高门大宅待久了,很多事也就见怪不怪了。我只怕你太过年轻,被有心人利用。既害了别人,又没能为自己讨到好处。
大伯娘是说我害了如玉妹妹?我竟是听不明白了,如玉妹妹说的那些话难道是我教的?她打祖母难道也是我指使的?我居然如此之厉害,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娉娘,你和我说话一定要如此吗?你明知我是为你好,你明知我是一片好心,你为何曲解我的意思?罢了,玉姐儿去庄子上住一段日子也好,有些人有些事眼不见为净也未必是坏事。
叶娉心下喝彩,这位温夫人不愧有才女之名,当真是极难对付。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套进去,或者被她牵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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