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里瞬间响起了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
萧煦!你只是太子,还不是这天下之主!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朕!荣景帝怒道。
父皇!萧煦没有理会额头上的伤口,他又一次磕头,道:君以德而立威,儿臣只是不愿见父皇失威于臣下,长此以往,如何能君臣一心,如何能朝政清明?
萧煦!你听听你说的话,你这哪里把我当你父皇?荣景帝冷笑一声,说:你这么紧抓着显国公不放,真是为了公义,为了百姓?这话你自己信吗?
父皇此言何意?萧煦一愣,问。
若显国公不是老三的外家,萧煦,你会这么死咬着不放?荣景帝站着,居高临下地问道。
萧煦没有回答,他看着那遥遥立于台阶之上的人,忽觉陌生。
良久,他才声音艰涩地开口问:父皇就是这样想儿臣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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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萧璃倚在窗前,看着外面纷纷而落的雪花,高兴地说。
瑞雪兆丰年。杨墨也淡淡一笑,说:明年应当是个好年景。
阿兄怎么还不回来,午间我们做暖锅如何,一边赏雪一边吃暖锅,岂不是乐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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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朕的儿子,你在想些什么,朕会不知道?面对萧煦的问询,荣景帝毫不犹豫回答。片刻后,他又道:显国公毕竟是国之重臣,此事朕为他压下,也好叫他感我萧氏恩典,不生妄悖之心。帝王心术,你也当好好学学了。
萧煦看着荣景帝,看着他的理所当然,看着他的理直气壮,萧煦忽然一笑,这笑容中带着无尽的失望与凉意。
他低声开口,不知是说给荣景帝还是说给自己听,所以父皇的帝王心术,就是置旁人的生死于不顾,而这一切,只是为了留着显国公,用他来平衡朝政,用他,来限制我。
这句话说完,萧煦忽然大笑,眼中却落下一滴泪来,枉死者不得伸冤,追其源头原来竟是因为我,父皇,您此举,让我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这般骤然被道破了不可言说的心思,荣景帝立刻勃然大怒,可此时桌案上已无物件可扔。荣景帝一把拔出身侧护卫的佩剑,举剑走到了萧煦的面前,一剑戳上了他的心口!
陛下息怒!宋公公连忙道。
陛下息怒!大殿中的婢女护卫连忙跪下。
刀剑加身,萧煦却不避不退,他低头看看抵在胸口的剑尖,惨笑出声。萧煦没有为自己辩解,也没有求饶,他的目光,直直地对上了荣景帝的眼睛。
悲痛,失望,如同清澈见底的河流,毫无掩饰,也全无退缩。
萧煦眼中的失望好像刺到了荣景帝一样,他握剑的手一松,剑身落地。
宋公公和侍卫们都松了一口气,可是荣景帝下一句话,却让人再次把心提了起来。
滚出去跪着。荣景帝好似冷静了下来,却又好像涌起了更汹涌的怒火,只是以冰川压制。他对萧煦说:给朕跪着,什么时候脑子清楚了,知错了,什么时候起身。
宋公公轻声说:陛下,这外面天寒地冻的,天上还落了雪
出去跪着!荣景帝大吼。
儿臣,遵旨。萧煦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头也不回地向紫宸殿外走去,跪在了台阶之下。
天空中,洁如白羽的雪花纷纷而落,飘在了萧煦的发髻上,披风上,身边的地上。盖住了尘埃与肮脏,也盖住了仍热的血,未冷的心。
荣景帝的目光穿过敞开的殿门落在了萧煦的身上,看着他脊背挺直,仿佛这世间没有任何事可使他弯折。
这令人熟悉的天真仁善,纯粹执着,与他那好弟弟,简直如出一辙。
郭威。荣景帝冷冷开口。
是,陛下。
派人去东宫,将萧煦私藏的罪臣之女押上紫宸殿。
郭威瞳孔一缩,猛地抬头。
耳朵聋了吗?快去!
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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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殿下,殿下!陈公公一路气喘吁吁地跑到杨墨的小院中,将萧璃叫了出来。
到底怎么了?东宫之事素来很少瞒着杨墨,所以萧璃对陈公公特地叫她出来的行为很是不解。
宫里派了一队羽郎将出来,说要说要陈公公上气不接下气,道:说要捉拿杨姑娘进宫。
什么?!
他们手持圣令往里闯,护卫们没法阻拦!陈公公着急道。
萧璃一手按上身侧佩剑,略加思索,然后说道:将东宫护卫全都调来,一半守在墨姐姐院子外,不容任何人靠近。
羽郎将想进来,必要经过花园,派另一半人跟我守在花园。我就不信,有本宫挡着,他们还敢硬闯不成?!打定主意,萧璃一掀披风,大步走去。
郭威此次派出来的羽郎将总计十人,再加上领队的郭安,十一个人浩浩荡荡来到花园,见到站在路中间的人时,全都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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