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根须要是再长些就好了,最好从树梢垂落到地上。
这样,就像是一个藤蔓王国,迷雾森林,挡住人类的视线。
陈绥一定不会发现砸到他腿上的那颗石子是自己踢过去的。
可这只是一个美好的幻想。
陈绥不仅知道那颗石子是她踢的,还迈着长腿朝她走了过来。
看不出有没有生气,反正,他不笑的时候看上去气质就很冷,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闻喜之觉得自己应该跑。
这么想着,双手扣紧书包带,装作没看见陈绥,转身就走。
给我站那儿。
陈绥略带威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闻喜之假装没听见,走得更快。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心也越跳越快。
该不会,今天就要真的见识到传闻中的恶魔恐怖之处,死于他杀了吧?
忽地,一阵猛力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从后面拽住了书包,硬生生将她拉得停下。
跑什么。
陈绥的声音自头顶落下,一如往常般漫不经心,叫人听不出他的情绪。
突如其来的阻力,闻喜之重心被迫后移,上身被拉得后仰,脚下倒退小半步。
头仰着,视野里,陈绥低着头,挡住大半天光,好像近在咫尺,五官都在她眼前放大。
她终于近距离地窥探到他这双迷雾森林般危险的眼。
长长的眼睫,随着半敛着的上眼皮微微垂着,朦朦胧胧地泄露着下午时分快落雨之前的昏暗光线。
望不见底的漆黑眼瞳,却像藏着引人入迷的黑洞。
危险,却让人想一探究竟。
视线里少女头往后仰时露出一截雪白脖颈,蓝色的校服领子,衬得那若隐若现的白更晃眼。
陈绥移开眼,扯着书包的手松开,转而垫在她后脑勺上,往前一抬。
闻喜之借着他的力踉踉跄跄地站稳。
他却好像没那么好心,抵着她的后脑勺往前一按,压得她被迫往前低头。
抵着后脑勺的手忽然松开,闻喜之抬头一看,少年已经双手插兜晃悠着走在了前面。肩背挺拔,身高腿长,走在风里。
分明是,朗正的风骨,哪里窥得见所谓恶魔的半分气质。
闻喜之揉揉自己的后脖颈,无意识地跟在他身后慢慢走着。
说没说过。陈绥忽地停下,转过身来,以后别来这儿?
闻喜之捏着自己险些扭到的脖颈,差点儿撞他怀里。
怔怔地往后退了点儿,还有点儿懵:什么?
说了再来这儿见你一次打你一次。陈绥从裤兜里抽出手来,像模像样地转动着手腕,你能挨几下呢妹妹。
闻喜之认真算了算,不知道他实力,不好估计,诚实摇头:不知道。
陈绥忽地一下笑了,听着像是又气又笑,抬手按着她脑袋转了个向:从这儿离开,明白?
他指的方向是离开小巷的路。
闻喜之弯腰低头,委身躲开他按着脑袋的手,取下书包,从里面掏出那张周测成绩单,递到他面前。
陈绥垂眼,看见削葱根似的指节,捏着一张折叠好的白纸。
闻喜之:周测成绩单。
顿了顿,又补充:吓死你。
陈绥接过来,打开。
机会不用刻意去找,姓名的第一行明晃晃地印着眼前少女的名字。
闻喜之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的反应,试图在他的脸上找到一点儿类似于惊讶或者惊艳的表情变化。
却没有。
就好像,他早知道她会得第一名,这早在他意料之中,他的表情淡定到几乎淡漠。
但转瞬,抬眼看她时,却又带着点儿笑意:怎么?来炫耀?来求表扬?
闻喜之被问得愣了下。
她没想过这些,就只是想给他看看而已。
这会儿被他这么一问,仔细一想,才发觉,好像有点儿小时候得了第一名迫不及待去父母面前求表扬的感觉。
有点献宝的意思。
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这些年来,她在西州,得第一名的次数多到麻木,也没有可以欢喜炫耀的人。
所以,这次就因为陈绥考前那一句行,我等着被吓死,她对这第一名的感觉和以往都不一样。
但这样好像有点奇怪,他们只不过是见了几面互相知道名字的同桌而已。
闻喜之心情复杂,也不知道怎么回答陈绥的话,索性当个不讲理又没礼貌的少女,一把从他手里抽出成绩单,转身就走。
晚风起了又起,周遭树叶被吹得不停在响,流动的空气很凉。
闻喜之手背揉揉眼睛,低着头,走得飞快。
陈绥立在原地默默看着少女离开的背影,很倔强的模样,低着头,像是又哭了,手背擦着泪。
陈绥抿唇,眉心微蹙。
摸摸自己的脸,才想起没戴口罩。
哦,吓哭的。
国庆假期共七天,前五天闻喜之除了每天早晚出门运动一次,其余时间基本上都在房间里学习。
放假前钱多多加了她的微信,时不时就发来几条消息,有时是问她题,有时单纯给她分享好吃的好玩的,以及她家里的猫猫狗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