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绥抬眼看。
他爱了很久的那个人,提着包气势汹汹地朝他奔来。
还没到跟前,提着包就开始往他身上砸。
还不止。
也踢他了,拳头巴掌下冰雹似的不停往他身上落。
陈绥你这个混蛋!
我恨死你了!
你凭什么喜欢我!
为什么要丢下我!为什么要丢下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像是真的恨死这个人了,闻喜之边哭边骂,砸他踢他打他的力度也没有收敛。
她这辈子所有情绪爆发歇斯底里声嘶力竭的时刻,全都为了他。
陈绥没有躲,也没有还手,只是大概有点懵,反应过来时先取下了嘴里的烟,随手在墙上按灭,以免不小心烫到她。
眼下这情况,他也没敢碰她。
闻喜之打累了,手提包掉在地上,哐地一响,她也不管,双手揪着陈绥的衣领,额头抵在他胸口,眼泪糊在他衣服上。
嗓子眼堵住似的,一阵哽咽。
缓过来,依旧控诉。
凭什么我要等你那么久,我的十七岁你没有在身边,十八岁也没有,十九岁,二十岁
每一年,我都在期盼跟你见面,但是你一次也没有出现。
骗子,说好下一次妈妈的爱还给我,我打扮那么好看,还特意接了砣砣,你也没有回来。
我等了你那么久,那么久闻喜之抽泣着,哽咽着,控诉他的罪行,你却连表白也没有,还要跟我做炮友。
陈绥,你不是人。
闻喜之双手越来越用力,抓着陈绥的衣领将他往下拽,指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
走廊里只剩下她哭到沙哑变调的声音,一字一句,全是委屈。
她不是一个会心甘情愿受委屈的人,在外面遭受不公也会很勇敢地为自己讨回公道。
只有对爱的人,她总是宁愿自己成为受委屈的那一个,舍不得对方难过。
但是,她也很想有人能够看穿她的委屈,看透她的故作坚强,可以毫无保留坦诚相待地爱她,可以懂她,永远抓紧她的手。
一直希望,有这样的一个人,她可以在这个人面前任性,可以被他包容一切。
遇到陈绥的时候,她一直以为,自己找到了这样的一个人,以为他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但是他给了她好多不开心,好多难过。
这辈子,目前为止的人生中,她没有像这样喜欢过一个人,对他寄予这么多期盼,对他有这么高的要求。
可是她忘了,陈绥就只是陈绥而已,不是她想象出来的陈绥,他不会完美契合她的要求,不会懂她的一切。
她哭得好绝望,连自己也不知道,该放弃还是该继续。
该怎么办。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不该故意招惹他。
哭到最后,她甚至连骂也骂不出来,紧紧抓着陈绥的外套,额头抵在他怀里,放肆又克制地哭着,把他的外套哭湿了一大片。
陈绥闻喜之哽咽又绝望地喊他的名字,你帮帮我,我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陈绥也很想知道。
他低着头,迟疑地抬起两条胳膊,轻轻地揽着她。
深邃的眼眶不知什么时候渐渐泛红,像要哭的前兆。
但他是个不太会哭的人,只是感觉浑身好像哪哪儿都疼。
也许喉咙有点堵,他做了几次吞咽吞咽的动作,喉结滚动着,开口时才发觉声音有点嘶哑。
那你还喜欢我吗。
不喜欢闻喜之边哭边摇头,不喜欢,混蛋。
和我在一起,你会觉得快乐吗?
伤心嘴硬的人说反话:不会
如果不在我身边,会开心吗。
会。
陈绥缓缓呼气,双手捧着她头抬起来,低头对视,深邃的眼里全是隐忍受伤的情绪。
如果这样。
那你离开我。
但有些话,可能以后就没机会讲,所以,现在说给你听。
你的十七岁、十八岁、十九岁、二十岁、二十一岁、二十三岁,都很美,我都有在你身边出现。
除了二十二岁,那一整年,我是真的不能去见你,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自己能够早点醒来。
确实很抱歉,耽误你这么久。
如果你觉得不快乐,那我放你走。
说完这话,他的眼里好像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昏黄的灯光下一闪。
捧着闻喜之头的双手大拇指在她眼下轻抚,闭着眼,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很轻柔纯粹的吻。
有什么东西从他脸上滚落下来,热热的,像一滴水,落在她的眼睫上。
一同落下的,还有他的表白。
拥有意识的每一个瞬间,我都虔诚地只爱你。
说完,陈绥抓着闻喜之的双肩,把她转了个向,背对着自己。
从这里出去,不要去喝酒,打车走。
你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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