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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放心,仍存一口气在。撑到送去府衙处置,问题尚且不大。”严军师面上笑意温和。
    衡玉将这番对话听在耳中,后知后觉地想通了方才严军师进来时的那句“三言两语间便悉数招认了”,究竟该如何理解。
    非是三言两语,而是三言两语间——
    虽后者只多了一个字,却为整件事赋予了无限可能。
    论起用词之妙,严军师倒无愧文人身份。
    无愧文人身份的军师大人朝少女笑得一脸亲和。
    总是要维持住和气的形象才行的,毕竟,托蒋媒官说亲之事,他可是认真的。
    “我这几日会尽快将王鸣的画像推演出来——”衡玉最后说道。
    萧牧看向她,道:“从王鸣等人失踪的方式来看,他们会出现在明面上的可能小之又小。推演人像颇费心神,不画也罢。”
    “无妨,接下来能查到哪一步谁也无法预料,万一到时用得上呢?且画像的过程中,或也能多了解些其它线索与可能。”衡玉道:“王鸣失踪时已年满二十,且距今不过四年而已,是极易推演的,费不了多少心神。”
    听她坚持,萧牧便也点了头。
    “若无其它事,那我便先回去了。”衡玉捧起手炉,又补了一句:“时辰不早了,侯爷记得早些歇息。”
    “嗯,本侯这便回居院。”
    衡玉倒没想到这人听劝听得这般迅速,反应了一瞬,出于礼节道:“那……一起走?”
    “也好。”萧牧自书案后起身。
    严军师多少有点欲言又止。
    为何侯爷问都不问一句他还有没有事情要说?
    虽然的确也没事。
    萧牧临离开书案时,扫了一眼,道:“不必使人整理案上之物,公务尚未处理完毕,维持原样,以便明日再理。”
    “是。”严军师应了下来,却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不让动便说不许动便是了,后面又解释的那般细致作何?
    这哪里像是他那惜字如金的侯爷?
    心中纳闷儿的严军师待萧牧衡玉二人走后,双手抄进袖中思量了片刻,到底是绕去了书案后,弯着腰细看着桌上之物。
    一摞批好的公文,几折未批的公文,一折批到一半的公文……
    笔墨之物,镇纸笔架——
    严军师先是轻“咿”了一声,待伸出手将那只绣着兰草的雪白帕子拿起来瞧了瞧,又“嚯”了一声。
    “严军师,将军不是才吩咐了要维持原样吗?您这……”这般鬼祟之举,叫近随实在看不下去了。
    “嘘!”
    严军师看了他一眼,而后将帕子放回,并细致地进行了归位。
    做完这一切,朝那近随悄声问:“吉画师的?”
    近随点头。
    严军师面上浮现欣慰笑意,下意识地看向书房外二人离开的方向。
    如此静静出神片刻,待提步离开书房后,那笑意逐渐化为了一声喟叹。
    “军师何故叹气?”印海含笑跟着他一起走下石阶:“如今将军身侧也有并肩之人了,不是甚好吗?”
    “将军所处之境地,所背负之过往与去路,注定于常人不同……”严军师望向夜色,又叹口气:“时机复杂,倒是不好说是劫是缘了。”
    “那不是正巧了。”印海笑道:“吉画师刚巧也是个与常人不同的——”
    二人又并行了一段路,印海打了个呵欠,声音愈发随意:“至于是劫数还是机缘,尽可随缘就是……”
    浅浅月华下,衡玉与萧牧不紧不慢地走着,翠槐在一侧提灯。
    “冯远已被缉拿归案,逃兵役案便也算了结了。”衡玉问:“至于王鸣他们的下落,线索到此已经中断,侯爷何故还要深查下去?”
    “此时言之过早,唯有继续查下去,才知线索是否真正中断。”萧牧的声音于夜色中尤为沉稳平静:“兵役案固然已了,失踪之人纵有罪在身,却也尚是北地百姓,既守着这一方城池百姓,便没有理由就此放弃他们。”
    “我原以为侯爷会有更深的思量——”
    “若说有,自然也有。”面对身侧之人,萧牧总能提起说话的兴致:“此事蹊跷,掌控之外既为未知,未知则为危险,若能查明,自是再好不过。”
    “可侯爷真正放在首位去思量的,却是那些人的下落安危。”
    衡玉转头看向他:“这思量看似为浅表,却是别样深刻。如今局势莫测,侯爷本该是自顾之际,却未曾有一刻将治下百姓与民生落于自身之后——”
    她只字未提钦佩,却字字都在表达钦佩。
    “侯爷,您当真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夜色中,女孩子眼眸晶亮,格外认真地道。
    好人?
    这过于直白的评价,惹得萧牧看了她一眼:“这夸赞如此天然去雕饰,你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侯爷不懂吧,这叫愈简愈真。”
    萧牧似有若无地笑了一声。
    又走了十余步,才道:“既在其位,便当尽力而为。做与身份相应之事,如人生来即懂呼吸,从来都不该被夸赞,夸赞也向来无意义。”
    衡玉闻言,不觉间慢慢停下了脚步,看着那道半浸没在夜色中的背影,思及他背负着的一切,只觉胸口处发闷发涩。
    世道如何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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