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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尸首?
    大半夜的一个小姑娘说要去看尸首?
    王敬勇眉心一阵狂跳,守在院内的近随们也暗暗多看了那少女两眼。
    少女面色认真而平静。
    看了眼黑黢黢的夜色,印海也忍不住问了一句:“吉画师现在要去?”
    衡玉点头:“是,现在。”
    白日里回侯府的路上,她便与印海说定了要去看那些刺客的尸首,只是后来萧牧昏迷,又乍然得知晏锦身份,诸多变故之下便没顾得上此事。
    印海不知她为何急着要去看那些尸首,但见她坚持,便道:“既然如此,那吉画师请随我来吧。”
    他守在这里暂时也帮不上什么忙。
    衡玉点头,随印海离开了此处。
    二人前脚刚离开,王敬勇便见满身疲惫的严明走了出来。
    “严军医,将军怎么样了?”王敬勇连忙问。
    “服了药,还需等。”严明的声音很平,话也简短,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而后不待蒙大柱再问,便道:“你们守着,我出去透口气。”
    见他脚步有些发沉地慢步下了石阶,王敬勇和蒙大柱交换了一记眼神,一时间心中担忧更甚。
    严明走出了萧牧的居院,一时只觉漫无目的。
    望着茫茫夜色,他脑中有着短暂的放空,旋即便被旧时画面填满。
    那夜京师起了场火,将天都烧得变了颜色——
    因他与那少年年纪相仿,父亲便让他扮作对方去引开追兵。
    父亲的语气没有任何商议的意思,仿佛在下达军令,面对这几乎等同代人送死的决定,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那时他还年少,少不得有些少年意气,心中为此有过埋怨——父亲为何问都不问一句他是否愿意?
    很快,少年寻到了他们父子,却是塞了盘缠给他们,让他们离开。
    少年并不知他父亲的打算,父亲也不敢让少年知晓——
    而他接过盘缠的那一刻,心中的一切不满不甘都奇异地消散了。
    他本是抱了必死之心,谁知上天眷顾,他竟然没死。
    他和父亲辗转来到北地找到了那个少年,他们都活下来了。
    少年是主,他为仆,但前者却半点也不像个主子。
    慢慢地他发现,对方甚至也不像是一个真正的复仇者。
    当年孤身逃出京师的少年,很快长成了众人追随的大将军。
    这位将军志坚而心善,他有时甚至觉得这种善良太傻了些。
    若不傻,怎至于身处此时这般危境?
    将军分明有过很多次机会的,无论是复仇还是放手一争……
    可将军从不愿放手。
    他守着一方百姓,怜悯这苍生黎民——其志之坚,甚至到了顽固的地步,如磐石立于天地间,谁也无法撼动。
    严明暗暗咬紧了牙。
    简直可气至极!
    但父亲说,正因其可气,才更可贵。
    父亲一直尊重着将军的选择,并对他说——遇主如此,生死前路皆无需论,安心追随即可。
    追随……
    可人都要没了,还能去哪里追随?
    严明紧咬着的牙关慢慢松开,只觉从未如此时这般茫然无措过。
    他甚至是害怕的。
    严明不觉间红了眼眶,捏紧的拳渐渐无力。
    他害怕的是,他与这世间皆留不住那个顽固的傻人——
    衡玉随着印海来到了侯府最西面的一座偏院前。
    院外守着两名玄衣护卫,见得印海便行礼,行礼间目不斜视,并不多看衡玉一眼。
    夜色中,这座偏院愈发显得沉暗肃冷。
    “那几具尸首何在?”进了院内,印海向一名迎上来的护卫问道。
    昨夜的刺客不下四十人之多,没有必要将数十具尸首都带回来。而带回的这几具,其中便有这群人当中的头目。
    那护卫道:“回印副将,安置在肆号房内。”
    衡玉闻声看向前方一排房屋,目光落在第四间。
    如此井然有序,看来这间偏院存在的作用是专拿来办一些不大适合于明面上进行的“差事”——
    她未有多看别处,只跟着印海来到那间房前。
    “吉画师之前……见过死人吗?”印海推门之际,到底犹豫了一下,向衡玉问道。
    他的小心翼翼让衡玉有些不合时宜地想笑:“见过的,印副将放心,我不惧这些。”
    印海这才将门推开。
    他没办法不小心,毕竟若将小姑娘吓出了个好歹来,待他家将军醒了,入赘无门,要找谁讨说法去?
    印海陪着衡玉走了进去。
    不过是些刺客,尸首自然不会安置得如何妥帖,几具尸体就这么横放在地上,勉强扯了白布蒙住了头脸。
    好在是冬日,又未曾停放太久,时间还算新鲜,除了些残留的血腥气之外,并无其它异味。
    衡玉在一具尸身旁半蹲身下来,没有犹豫地拿起那尸首的左手,查看其手腕内侧。
    那冰冷发青的手腕之上,什么都没有。
    衡玉微皱眉。
    难道是她猜错了吗?这些人出现在营洲的时机,只是巧合而已?
    旋即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将那盖在尸首脸上的白布扯下。
    这是一张还很年轻的面孔,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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