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之前王二就说过等他入了伍想去戍边,如今他也算是如愿所偿。就是王二他妈碎碎念念想到儿子忍不住落下泪来。边疆多苦啊,又寒又冻,到哪儿当兵不是当,为什么他非要选边疆?想到上次儿子回来皮肤都被冻得一块块撕了皮,王二他妈的眼泪哗哗地下来了。
“当兵本来就苦!”嫌老婆哭太多,王二他爸叨了一句,转而问李沉如今在国都咋样。李沉拣着几样事说了说。
他如今也成了别人眼里的出息孩子了,听着王二他爸夸他,李沉还挺不得劲的。想当初王二他爸挺不待见他的,觉得他带坏了王二,世事境迁之后,没想到如今他在王二他爸那儿竟换了番印象。
从王二家出来后李沉沿着村道慢慢地走回家,冬日的风凛冽,砸在脸上擦起阵阵刺痛,被风吹得手冰寒,李沉插了袋吮着那丝丝温度,脑中纷纷杂杂,想到的很多。时而是当初翻墙逃课的欢乐,时而是老刘呼喊跳脚的愤怒,时而是王二入伍时那洋洋洒洒的彩纸,又时而是老王躺在病床上无力坐起的艰难……脑中如走马灯般过了一幕又一幕,可这一幕幕集在一起,又酝出一种遗憾来。
人总是怀念着,遗憾着。
李沉的第三首歌他写了过去,在那个无忧无虑的年纪,无所畏惧地逃着课上着网打着架,然而当初的无忧无虑构成了如今的悔恨,伴随着最后一节的重音,节奏变化了。
等到他的第四首出来,曲风已经完全从原先的轻快活泼变得哀伤低沉。这一首他写了老刘,在飞机上他完成了这首歌。看着飞机外的云卷云舒,想到登记前他接到的那通电话,有什么话像是哽在喉间难以吞咽。
李沉等过完元宵节才回国都。而就在正月十六这一天,老刘走了。
老刘走得太急太仓促,说好下次再去看他,他却等不及了。冉娟娟抽噎着通知李沉,伴着通知登机的语音,李沉沉默着。年前还说着要劝老刘换进口靶向药,要劝老刘去西府治疗,没想到仅仅几天功夫,物是人非。
回了国都之后李沉的心情一直很低落,低落到影响状态了,搞得桑思迪很担忧,就连夏泠都觉得他最近的状态不太对——新的两首歌写出来的风格和之前两首差别太大了。
一张专辑在制作之前有个概念和前期企划,根据前两首歌的风格,李沉这张专辑在前期企划中安排的定位是“童话”,然而新的两首歌恰恰像是童话被打破之后的现实。
一张专辑中几首歌整体风格应该是统一的,而李沉变化了的创作风格,给夏泠增添了不少难度——当李沉写出第五首歌后,她不得不开会重新策划专辑定位。
他的第五首歌,讲了一只逃脱笼子后却迷路了的鹦鹉的故事。也是从这首歌开始,他开始有了自己的风格。
“他受什么刺激了?全乱成一套了!”夏泠最近很头大,如果说之前的李沉是一张白纸,懵懂地接受着她的灌输,而从他的第五首歌《迷路鹦鹉》开始,他逐渐地开始形成自己的风格。他进步得太快了,快得夏泠毫无准备。
一首专辑,除了歌曲悦耳之外,要考虑的点不少,比如说专辑的整体性、概念性和曲序顺序。夏泠原先给他专辑的定位是“童话”,计划风格以轻松活泼为主,他接下来三首歌一出,简直是颠覆般的变化,最让夏泠头大的是,他的风格可能还会变——
灵感流的创作者,完全是想到什么写什么,再加上他还处于学习阶段,对于自己每首歌的风格根本就把握不了。
“要不咱们做精品专?不求什么整体性概念性,就选几首好听的歌组成一张专辑?”专辑制作团队里有人建议。
夏泠没采用,没有一个整体性的概念,这算什么专辑。
“那……要不把这两首风格大变的歌剔了?选其他合适的歌?咱们也可以收歌,找适合的demo……”另一个成员提议。
“但这两首歌质量很高诶!”有人反对。
“李承的这几首歌质量都很高,剔哪首都舍不得,”有人评价着,继而有人拍马屁说真不愧是夏老师,编曲水平高!
这马屁简直拍到马腿上,夏泠当即脸黑!编曲的过程有时候是和原作者斗争调和的过程,若是她有能力,她早就把这几首编曲为统一风格了,可原曲比她想得还要好,风格一变反而失了原有特色,夏泠最后还是选择了遵着李沉的创作理念进行编曲——这也造成了一个后果,单曲各有特色,却没办法统一成一张专辑。
作者有话说:
第148章 股份
夏泠在教李沉编曲。在商业行为上往往会把作曲和编曲分为两种职业, 可从学术上讲,编曲就是作曲。
创作并调和是一个职业音乐人该有的素养,然而国内环境扭曲, 很多音乐人连理论都搞不清,挂着“原创者”的标志招摇撞骗吸引了一群粉丝, 实际上是空瓶子晃荡,什么都不懂。而这些人,想要创作出一首歌, 自个儿没水平怎么办?想出了几个音符,创作了几段不成调的曲子, 挂上了“原创者”的噱头, 最后却少不得需要人编曲。有了需求便有了市场,“编曲者”这职业也应运而生。
编曲的工作范围很广泛,遇到一些职业音乐人,编曲的工作仅限于配器, 然而遇到那些什么都不懂的所谓音乐人, 编曲相当于创作。作为国内著名音乐制作人,找上夏泠的人不少,其中奇葩也不少,不乏宣传着“原创”却连谱都看不懂的人,相比之下, 李沉这样的, 倒真是天赋卓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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