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肉垫正中搔一搔,单薄的指尖齐齐刮动,整只黑猫就像是浑身过电一般倏然炸毛,发出尖叫:“喵!”
顾平生可没准备放过他。
那股将要失去对方的心悸,如今仍旧像是附骨之疽一样盘旋在他的脑海内,但他明白,有些事情刑野不愿意说,就算是顾平生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也不能让他吐露一句真话。
他一手抓着柔软的毛发,不让猫将爪子缩回去,一手继续慢条斯理地折腾那可怜的肉垫,柔声乐呵道:“说,还随不随便拿爪子压我了?”
黑猫被他弄得浑身打哆嗦,酥麻的痒意从肉垫直窜心肝,整只猫都差点要软到缩地上去,终于忍无可忍地化为了人身。
顾平生手中的猫爪子陡然变成了交握的人手,又被大力抓进了男人坚实的怀抱中。
刑野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说道:“有完没完。”
顾平生的眼里划过一抹笑意,同样偏头贴他脸颊:“你就真的不想我?”
刑野的眸色暗了一瞬,眼睛盯着顾平生红润的嘴唇,手掌往上抬高,停在对方的后脑勺上,只差一个失控就能按下去。
但最终,那手掌仅仅只是往下,克制般地握住了顾平生的后颈。
细细摩挲两下之后,刑野懒散地挑了下眉头:“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这次想让我做什么?”
顾平生开门见山地说:“我想让阿西卡莫下一场雨。”
让阿西卡莫下雨,对刑野来说不是难事,只不过他有些好奇的是,为什么顾平生会用这点小事来麻烦他。
毕竟,只要顾平生想,他自己都可以把沙漠变成滚滚江海。
顾平生还陷入自己的思绪中,继续说:“我怀疑失去的那部分力量就在神殿里的后殿内,需要你帮我确定一下位置。”
“在《十三号疯人院》的时候,我试验过那部分的力量,能力性质类似于‘言出法随’,虽然对精神力的消耗特别大,但降一场雨应该没有问题。”
顾平生来找刑野,并不想要对方直接帮忙,一是他不想让刑野暴露在危险之下,二是不知道刑野帮他干预副本会产生什么样的不良后果。
但是在他发言之后,刑野并没有回话。
顾平生疑惑地看了过去。
他不知道刑野现在满脑子就一个想法。
不对。
即使刑野整天都渴望着让对方欠下他的人情债,但他比谁都明白对方心里的那股执拗与自强不息,自己能够解决的事,绝对不会拿来拜托他。
刑野凝视着顾平生,发现了很多不寻常的地方。
他还没来得及问顾平生为什么会换了一副模样,就发现对方的本体居然出现了严重的残缺。
“……谁干的?”
抓着自己手掌突然捏紧,顾平生撞上了那双满含血腥气的兽瞳。
刑野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一样:“是谁——谁敢这样对你!”
猩红色的云层密密麻麻地挤作了一团,荒芜的平地陡然刮起一阵大风,惊雷从高空直劈在两人的身旁,碎石炸起纷飞!
在那轰鸣不绝的雷声中,顾平生深刻感受到了刑野的愤怒。
对方整个身子都在抖,眼神更是破碎得令人心痛,他不知道刑野想起了什么,只能通过对方开口的只言片语,猜测出个大概。
——刑野的记忆出现了混乱,对方以为他是过去完好无损的样子,却突然发现,现在的他被人剥离成了好多块。
默了默,顾平生手掌贴向刑野的脸颊,眼眸弯下去的瞬间,好似春风抚上杨柳岸,纾尽了温柔。
“不生气了,乖。”
他将不停颤抖的男人揽在自己怀中,轻声说道:“我还活着,我还在这儿,这就够了,不是么。”
只是这两句话,不足以安抚刑野的滔天怒火。
但是萦绕在鼻前那熟悉的气息,以及顾平生柔和的嗓音,却让邪神几乎要毁灭天地的情绪,奇迹般地缓慢平息了下去。
顾平生在人完全平复之后,才低声询问:“你想起来了什么?”
……我想起来了什么?
陡然一道仿若破晓时分的亮光从他的思绪中划过,凌厉的眉宇紧皱起来。
“刑野?”
刑野猛地捂住了自己刺痛的额头。
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像是雪花一样的片段,信息流涌入大脑,霎时间痛到咬紧了后槽牙。
“刑野,你怎么了?”
对方剧烈的反应超出了顾平生的预想,他连忙扶住了刑野的身体,淡定沉着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慌乱:“刑野!”
好半会儿,刑野才缓过神来,朦朦胧胧抬起头来的瞬间,正巧将那一抹惊惶无措看进了眼里。
“这么担心我吗,小顾老师?”
不待顾平生回答他,刑野抬起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将那一抹紧拧着的眉宇抚平:“……真好。”
要是以前,顾平生肯定不会这么担心他。
刑野确实想起来了一些东西,那是有关顾平生还是第一玩家时,身为邪神与玩家之间勾心斗角、切磋不断的经历。
其实他在这一次找到顾平生之前,脑子里翻来覆去也是那些回忆,但新得到的记忆稍微要细致一点。
至少让刑野知道了,他和顾平生的亲昵,是因为他们曾经也有过擦枪走火的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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