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头的胳膊被黑子拧得咯咯作响。黑子大眼一扫,将麻杆儿和飞机头拎鸡崽似的一边一个提起来,粗声道:哥俩,是钱的事儿还是人的事儿啊?嗯?!
俩人吓得脸色惨白,闻言赶忙大叫:钱的事儿!钱的事儿!
黑子这才将两人往面前一丢,指了下墙上的二维码:扫!
看着飞机头和麻杆儿乖乖扫了码,赔了钱,继准才微微侧身给他们让出了去路。俩人经此一吓,这会儿根本走不好道儿,歪歪扭扭地逃走了,临了还被门口的石阶狠狠绊了下。
继准拖过边上的椅子坐下,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是夜里将近10:00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他问。
黑子点了根烟叼在嘴里,一脸的欲哭无泪:别提了,哥连跑了三间公厕,结果一间锁了两间维修,我愣是打了个车开出去五公里才把事给办了。
继准忍不住牵了下唇角,蜷起腿撑着下巴,看黑子用螺丝刀往街机上熟练地换操纵杆。
好修不?继准问。
黑子咧嘴一笑:那必须,哥是专业的!
继准点点头:这么晚了,你不去接兰姐下班啊?
她晚上跟单位同事吃饭呢,说完了自个儿回家。黑子修机器的手顿了顿,闷声道,你兰姐那天又跟我提结婚的事了。
见继准不语,黑子接着道:她爸妈不愿意我守着这家游戏机厅,打算让我把它改成个小超市。
继准抿了下唇,沉默片刻后才开口问:你的意思呢?
她爸妈也是怕她跟着我受苦。黑子苦笑了下,继续埋头上着螺丝,开游戏厅的确是不赚钱,毕竟这年头各种网游手游,像你们这么大还知道这玩意儿的人都不多了,谁会往这儿跑啊。想想看,的确也是我太自私了。
继准垂着眼,将手机屏幕一下下按亮又按灭。黑子一回头便看到了对方无精打采的样子。他起身在继准头上揉了把:你咋个还不高兴了呢?
我没不高兴啊。继准将被黑子弄乱的头发拨了拨,你能想明白也挺好的。
他冲黑子伸出手勾了勾:我的老冰棍,忘了吧?
黑子一拍脑门儿:嗐!
算了,这都凉快了。
对不住啊闹闹,要不哥领你撸串儿去?
继准摇摇头:不了,你赶紧回去吧。不然兰姐到家又没看见你人,还得跟你急眼。
你不回家?
我后爸说要来接我,你先走吧。我等他来了帮你锁门。
你后爸挺疼你啊?
还成。继准笑了下,这你不是知道么?
黑子点了下头:其实娇姐能嫁给他也是好事,起码再不用吃苦受罪了。他拍了拍继准的肩,那哥可先走了啊。
快走吧。继准朝他挥挥手。
黑子从桌上取过电摩钥匙,戴好头盔:你到家了记得跟我说一声。
知道了,磨磨唧唧。
黑子又在继准头上抓了把,便骑着他的小电摩驶入了夜色。
手机震了下,是后爸发的一条语音。
我刚应酬完,小王开着车正往你那边儿走,大概半小时。等着啊!
继准勾了下唇角,回了个【好。】
继准他后爸叫陈建业,所谓的后爸就是大众意义上的那个意思。
继准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娇姐便领着他义无反顾地离开了这条破巷子,连带着老房和住在里头的窝囊男人一起抛弃了。至此,母子俩便住进了后爸的大别墅里,正式过上了富人生活。
抛弃这词是娇姐坚持这么说的。她这人好面子,在得知那窝囊男人背着自己又偷找了个相好的后,就抢先在自己被抛弃之前先把那男人抛弃了。
其实比起这后爸,儿时的继准最初还是更亲他亲爸的。毕竟骨子里流着相同的血,且他跟娇姐吵归吵,对自己还是相当不错。那时的继准不理解什么是出轨,以至于当他从亲爸带回来的陌生女人手里接过串糖葫芦时还挺高兴。
结果冲回家的娇姐一见那糖葫芦便给摔了,还在继准屁股上狠狠来了几下,骂他小三儿给的东西吃了也不怕被毒死。在他们上演了一场从街头打到巷尾的大戏之后,继准不解地问娇姐,什么是小三儿?娇姐将继准搂进怀里,咬牙恶狠狠道:就是全天下最丑最坏的怪物。
这话一度让继准每每在电视上看到妖怪,就要问一遍娇姐:这是不是小三儿?跟小三儿比哪个更坏,哪个更丑?
后来等继准又长大了些,才明白了他那个亲爸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垃圾事。此时再反观陈建业,就觉出他的好了。且不说陈建业从不让娇姐洗衣做饭干家务,光是结婚这么长时间还能每天嘘寒问暖,两天一个包仨月一个表的送,就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做得到的。
他对继准自然也没话说,用陈建业自己的话说:我是后爹,可继准是我亲儿子啊。久而久之,继准便也对这后爸有了真感情,只是一直这么后爸后爸的叫习惯了,也没找着个合适机会改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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