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昨天剩下的半个冷馒头放在身上焐热后给了弟弟,抓了一把雪来慰藉自己因饥饿而绞痛的肠胃。
世道动乱,人人自危,听说大业繁荣昌盛,风景秀丽,只要手脚勤快就能吃饱饭。
她越发向往那个地方。
于是她带着年幼的弟弟开始了漫长的旅途。
在每个不见天日的黑夜里,伴着碌碌饥肠,憧憬他们在大业境内的全新生活。
弟弟病入膏肓,他们吃尽苦头,终将到达大业,眼看一切都会好起来……
城楼就在眼前,客商们人来人往,在城外就能闻到食物芬芳,她却永远倒在了进城的路上。
城内天光大盛,门却缓缓合上。
随后,无休止的饥饿感侵袭而来,胃部不断地绞痛着。
宋劣一手捂着胃,抬头看见满桌的烧饼,出于本能,迅速地拿起一块咬了一口,起初还咀嚼地很斯文……
明明饿红了眼,也执意细嚼慢咽,仿佛要在姜染面前,维持自己最后一丝尊严。
偏偏那家伙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面铜镜,照着他的脸,对镜中的他一番评头论足:
“啧,这时候就不要细嚼慢咽了,都饿地瘦脱相了,你看看,脸上没肉,眼珠子都凸出来了,丑是真的丑。”
宋劣满嘴的烧饼噎在喉咙口,听他一番话,心中郁结,被气地当场又吐了几口血。
他从小在行宫长大,经常听到侍女们私下夸赞他:
业帝十子,唯六皇子清隽非凡,谪仙似的一双眼睛,见到谁都是温雅从容,当得上绝顶温柔四字。
还有那双执剑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若是能有幸握上一握,当一辈子的侍女也无妨。
可如今……且不说那双略略突出的双眼还从不从容,至少这双手是没眼看了,满手油渍,指甲缝里还混着烧饼屑和小黑泥。
对,一定是饿鬼上身,消耗太大,他得吃回来,不能再饿脱相了,白白给这人嘲笑。
也算姜染有些良心,知道他是被自己气吐血的,当场给人拍了拍背,喂了小半碗面汤顺了顺。
“你现在就只管吃,吃得越快越好,什么话也别说,我去雇一辆马车,给你买点吃食,带你去傩神庙。”
宋劣顾不上回应他,已经从最初矜持地细嚼慢咽,逐渐演变成腮帮子鼓鼓,一口一块饼,两口一碗面的境界了。
没过多久,姜染赶着马车过来。
他有些诧异地看着宋劣此时狼吞虎咽的模样,对着他逐渐鼓涨的身形,憋了半天,来了句:
“挺会吃的呀,要不您吃慢点儿?都胖地看不到脖子了,再说我租的是匹上了年纪的老马,您把自己吃成百来斤,倒是难为了它。”
宋劣:“!!!”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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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傩神庙(二)
马车自城内到城外傩神庙,这段路程不算远,平时一炷香便能到。
可眼下已经三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他们还没出城门!
马车上的宋劣红着眼睛,狠狠地咬了一口桃酥饼,双颊鼓鼓地隔着帘子,瞪向窗外。
有的人命不久矣,快死了!
有的人却还在逛街踏青,买这买那,甚至还分外悠闲地看起了杂耍!
转过岳麓街,人声鼎沸,喧嚣浮华,尽在眼前,马车更是寸步难行。
姜染干脆下车,在前头牵马。
他一向喜欢热闹,只是平时要四处奔走收妖尸,像今日这样闲下来逛庙会,不曾有过。
一时之间有些忘乎所以。
他食量小,但看见新鲜的吃食,都想尝尝。
左手边的小豆凉糕卖得好,买点尝尝,刚咬一口,又看见右手边刚出锅的春盘面,也来一碗,碗中的羊肉在日光下闪烁着动肥美动人的油光……
于是失宠的小豆凉糕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被投进了马车里。
马车内的宋劣,此刻正怨愤地与吃食搏命。
车内的吃食都堆成山了,倒是不用担心东西吃完,抵不住饿鬼的消耗,提前一命呜呼。
只是……
小豆凉糕每一块都缺了一口,某人的牙印还清晰地留在上面。
春盘面上的羊肉被吃完了,剩下的残羹剩菜遭人厌弃,转身投喂给他?
刚出锅的热包子,到他这里只有包子皮……
为什么都是吃剩的!
他又不是泔水桶!
偏偏马车外悠闲逛街的某人感受不到他滔天的怨念。
尊严不尊严的,到最后都抵不过碌碌饥肠,宋劣化悲愤为食欲。
拉车的老马默默咬紧后槽牙。
宋劣一路吃到傩神庙外,已然是病痛交加,被折磨地只剩一口气。
老马也完成了使命,累瘫在地上,呼哧呼哧地直喘气。
姜染在咯吱窝底下夹了几个包子,搀着他颤巍巍地下来,时不时给他塞口包子续个命。
傩神庙虽小,却修地很精致。
说起来这也是姜染头一次来,但关于傩神庙的说法,他倒是听过很多。
这庙从前人来人往香火旺盛,近几年却逐渐被人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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