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去红肿热痛的附加效果不谈, 这小羊刻得还挺好看, 有模有样的,配上注入灵魂的两颗钉子眼睛,真就像是屏幕上的SHEEP落到了他的肩膀上。
易鹤野和那羊对视了一眼,脱下衣服换了一身简单干练的T恤衫,才发现那小羊还是趴在自己领口边,睁着两只圆眼睛滴溜溜往外看。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玩意儿刻在这里, 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得见。
他想起来简云闲对自己说, 这只小羊, 会让所有人知道他被自己心心念念的对手绑走, 还在锁骨的地方留下了他的签名。
他每次照镜子的时候都会想起, 简云闲是自己这只“小羊”的主人。
易鹤野知道,此时此刻这人已经把这羞耻又兴奋的记忆刻进了他的锁骨上、钉进了他的脑海里。
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无数深浅不一的痕迹——偏偏他还是个疤痕体质,这小羊怕是真要在他的锁骨上、盯着他的心脏守上一辈子了。
易鹤野倒吸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连忙换了一件高领的衬衫——
虽然蹭得伤口有一点点难受,但是总归能遮住一点。
终于把一切都整理清楚,易鹤野这才慢悠悠把手机、通讯器都打开。
他知道这段时间自己肯定错过了一些来电消息,不过既然都错过了这么久了,再多等一会也没什么大不了。
打开手机,最上面的消息就是李局发来的一连串询问,易鹤野没认真看,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易鹤野:“喂?李局?”
“诶呦你可总算回我了!”李局焦急道,“怎么回事儿啊,打了你电话一天都不接!”
易鹤野在坦白从宽的基础上,选择隐瞒了部分事实:“我又遇上SHEEP了,我们打了一架,没顾得上。”
“啊?!”李局没想到一来就来了个大的,狠狠吃了一惊,“你现在人怎么样?!”
“我没事儿!”易鹤野赶紧安抚道,又下意识看了一眼锁骨上的小羊,“……一点点皮外伤。”
李局忍不住怒骂:“他娘的小畜生!”
李局第一时间是关心他的安全,而不是询问有关SHEEP的事情,面对过裴向锦这样的人之后,对比之下就会显得李局特别有人情味。
这样的人情味让易鹤野小小地愧疚起来:“抱歉李局,我又把他放跑了……”
“哎,人没事儿就好。”李局顿了片刻,语气颇有些无奈地说,“你什么时候休息好,尽快回队里一趟吧。”
易鹤野听出话外有音,说:“有什么事儿吗?”
李局没正面回答,只催促道:“总之你尽快过来吧。”
易鹤野皱起眉,他经不得人催,对方说尽快,对他来说就是立刻马上。
穿好外套,易鹤野风风火火从家出门,推开门的一瞬间,看见那每天都会看到、已经成为他生活中一道熟悉的背景的那扇门。
那扇在他生活中沉默了许多年、从未被他多看两眼的对门,不知何时藏匿起了另一个人的等待与窥探,又在昨日的夜里给他和简云闲划分出了一片可以喘息的角落。
直到今天早晨,它将自己从腹中吐出,便又一次回到了那个空荡、无人的闲置房了。
易鹤野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已经快速乘电梯下了楼,骑上机车准备出发。
今日的D区又是灰蒙蒙的一片,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小明的开心与热情。
他叽里呱啦向易鹤野问候着早安,又委婉地催促了一下独立停车库的事情。
易鹤野一边安安静静开着车,一边听他唠里唠叨、啰里八嗦。
“野宝,我向来不说别的车车的坏话,但是这一次我是真忍不了了。”小明愤慨激昂道,“我隔壁那家伙身上的机油味儿真是太重了,就跟从来不洗似的,晚上睡觉零件儿还嘎吱嘎吱响,弄得人根本睡不着!我提醒他该去年检,他还嘲讽我,说我小毛孩子不懂什么叫男人味……”
易鹤野一边心不在焉地听,一边敷衍地答,最后熟练地哄道:“知道了,等我这阵子忙完就给你建小车库,没有别的车车的机油味,也不会有别的车车吵到你睡觉,还能随时洗车、线上年检,保证再也不会有人嘲笑你小毛孩……”
小明一听,立刻嘿嘿笑了起来,车身都变得轻盈许多。
易鹤野喜欢骑车的一大主要原因,就是可以避开繁忙的路线,抄一些地形刁钻的近路。
机车熟练地从楼宇间穿过,灰败的墙面宛如幻灯片一般在身侧闪烁。东巷往里走左拐经过一个瓦片叠起来的小挡板,车身第无数次从一堵矮墙上空飞跃过去,只这一跃,便省了弯弯绕绕将近二十分钟的车程。
每次落地小明都会有点紧张,但这不妨碍易鹤野驾轻就熟熟能生巧。
触地的一瞬间易鹤野支起腿,以足尖为圆心,甩着车身在地上画了个圆,再调转车头朝着巷口驶去。
这里是一片街头涂鸦区,一片五颜六色、张力十足、互相遮盖的艺术墙展现在面前,上面有颇具功底的漫画、有不堪入目的脏话,就像是这座城市的年轻人一般、五光十色得叫人警觉。
而身后,与这一片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身后墙上一句因为年代而斑驳标语——
“违法乱纪,轻则坐牢,重则流放。”
流放指的就是E区移民体验卡,真正意义上的有去无回套餐,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极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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