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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块地界原本是堕仙杜芷的封土,如今成了三不管之地。
    在凡间常有庙宇同时供奉两座神仙,有些祈愿飘到了杜衡的耳朵里。他分身乏术,飞了一封符书给凤三,托她帮个忙。
    凤三那一趟,很快便料理了作乱的邪祟。
    邪祟起于两国交战时的枉死怨灵,徘徊人间不愿往生往死,又因战场怨气深重,阴差阳错化成了恶灵。
    大约是被怨念所惑,其本性并不坏。
    玄火灼伤之痛,对于邪魔而言无异于百骸具焚。
    邪祟被凤三一箭钉在石碑上时,他垂眸看着自己被凤息灼伤的胸口时,居然异常冷静。
    他似乎借着这份痛感,找回了些许清明的神志,甚至在凝望自己所做犯下的杀孽时还稍稍蹙了眉。
    他说自己本是一国军师,并非是走了歪路走火入魔的玄门之人。
    只因风水道论与行军兵法有同源相似之处,他也懂些皮毛。
    他所带领的那一支兵马英勇善战,所向披靡。
    可惜兵不厌诈,因他一时错信歹人,整支亲兵阵亡在这深山之中,他亦被视作兄弟的奸细亲手一剑穿心。
    那一刻百味交杂,被背叛的震惊,对士兵的悔怒,对生的遗憾,对死的恐惧如排山倒海吞没了他。
    他吸纳了全部的恨意,在热血未凉之时化成了邪祟。
    又在感受了人间最恶劣的痛恨之后,大梦初醒。
    他朝凤三一拜,问她能不能送他去往生之地。
    凤三迟疑了一下,说好。
    那一回,是凤三第二次去丰都。
    在奈河之上,她竟然看见了熟人。
    起初凤三还不太敢认,因为杜芷带着半张面具,眼睛被一条黑纱蒙住。
    他独自一人在奈河边挂起长长的驱魔灯串。
    那些微弱的烛灯上每一盏都流转着驱魔镇邪的符文,任其将自己的手指灼得皮肉翻绽。
    这其实是一副很奇怪的场景,邪魔亲手在点驱魔灯。
    杜芷察觉到来人,退回到背灯的暗处。
    他没有取下面具,只是将蒙眼的黑纱扯开,还是按照天阙时的习惯,稍微鞠了一躬,道:“凤三殿下。”
    凤三点点头,因着天录的缘故,她其实这些年看了许多杜芷的事迹。
    比如生死一诡道之术,亦正亦邪。
    比如他因为一时失控,生死藤被窃用,最终拱破了一道结界裂缝,引发了一些列恶果。
    所以她自然也晓得,这无端的奈河水下,埋着杜家另外一位后辈。
    辰虚提及过一两次,且多为夸赞之词。
    甚至有一回还说过,那位杜家后辈在十分年轻的时候,就聆了天召,可他却拒绝了飞升成仙的机会。
    说当神仙有什么好的,挂在天上,看着沧海苍生变迁,又不敢多加染指。
    辰虚说这些的时候,声音又轻又淡,但是听得出他心情不错,最后甚至点评了一句,“他说得,其实也有道理。”
    连辰虚也觉得好的后辈,其心性和天赋自然都是十分出挑的。
    所以杜芷一直都对杜家和杜芒之死十分自责,这也说得通。
    听说这些年杜芷试过很多方法,寻遍仙门和鬼界两道,想在奈河水中捞一缕两缕碎魂出来。
    甚至还经常因此来往于凡间一些颇有名望的玄门,都没什么结果。
    其实就连辰虚也不能确定,当年留下的那一只铃铛能否在广阔的奈河,无数的碎魂孤怨中聚齐魂魄。如果能,又需要多久。
    但杜芷却好多年都守着丰都城,鲜少踏入鬼界。
    杜芷一脉,好多年都守着那一座空宅。
    不传教,不收徒,就这么一代一代地等着一个不归之人。
    此时杜芷早已经非天阙中人,本不该插嘴过问。
    但他还是极其自然地提点了一句:“三殿下,你不该来这里,杜衡和帝君可允了?”
    凤三弯了弯眼眸,笑着指着身后道:“仙……杜师兄教训得是,来送个人,不多耽误马上就走。”
    杜芷略微愣怔了一下,其实邪魔对同类的气息应当是很敏锐的。
    但直到凤三说了那句话,杜芷才注意到凤三身后跟着的人,并非是普通随从,而是一名邪祟,还是刚入门不久的那种。
    凤三简略的将事情一说,就像以往在天阙时被拿错了一样,解释自己这一次并非偷玩儿好奇,真的只是顺手之举。
    杜芷思忖了片刻,“这原本是我封地内之事,杜芷虽已经不是天阙中人,但丰都入夜之后怨气又浓又重,殿下不适合再往里走了,我来带他去死域吧。”
    这再好不过了,凤三谢过之后,都打算转身离去了,但又想起方才杜芷愣怔的神情,出于对故人的关心,又多嘴问了一句。
    “杜芷师兄,你可认得他?”
    杜芷反应了一下才回道:“不认识,只是有些可惜。”
    凤三奇怪道:“可惜?你不认识他,不知他的生平,何来可惜之感。”
    “倒不是可惜这个。”杜芷又看了一眼身后那人,“此人根骨颇佳,只是略通皮毛便能在将消散之际化成怨灵,又能在怨念愤恨最浓之际找回神志。便是如今这般也摸到了点清道的门边,只可惜未生在玄门。”
    “清道?”凤三听得心猛得一跳,乖乖拱手躬身,“还望杜芷师兄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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