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一也有点犯难,因为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的目的地,他连自己究竟跑到了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没关系的,野兽不会伤害我。
他说的话很简洁,但意思也很明确,他向着为他提供了水的村民鞠了个躬,谢谢你的招待,我要走了。
等一下!村民下意识地起身想挽留他,但他也想不出只能勉强温饱的自己有什么余裕去照顾一个孩子,所以到了嘴边的话便成了:那你小心一点啊。
缘一再次鞠了个躬,便向着屋外走去。村民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快步跑到他的身边,俯在他的耳畔压低声音,如果你实在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就去村子外,北边的那间草庐吧。
草庐?缘一顺着他的提示望向了村子的北边,也是缘一来时相反的方向,那里隐约能够看到有一间独立于其他屋子的草庐,不像是其他彼此挨着搭建的房屋,那间草庐远远地被分隔在村外。
不仅如此,在缘一的眼中,那间草帘与木头搭建的房子之外,还有一层如同水流一样的薄膜,薄膜将整间草庐都笼罩在里面。其实他早就注意到了那个奇怪的透明薄膜,这对他来说很新奇,他也是因此才会向这个方向跑来,即使村民不提醒他,接下来他也会向那个方向靠近。
告别了村民,缘一向着那间草庐走去,足足花费了半刻钟才到了草庐同样以草帘和木条搭成的围栏之外,而那层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就在围栏几米之外。
缘一仔细地盯着这如水又似冰的东西,好奇地伸出食指轻轻碰了碰,可它并不是实体,所以他的手很轻易地就从中穿过,接着他整个人也走了过去。如果是一般人,不仅看不见那层结界一样的护罩,还根本不会产生任何的感觉,但缘一却感觉到,好像有柔软的羽毛拂过了他的皮肤。
穿过这结界所带来的奇妙触感还在其次,最令缘一惊讶的,是他在走过来之后,才听见分明近在咫尺的清脆声响。
铛!铛!铛!一声又一声,每一声的间隔都完全一致,而造成的声响也是同等音量的,像是母亲在缘一的耳边摇响的风铃声,但这声音比风铃声要沉重几分。
这是什么声音呢,为什么在外面一点都听不到呢?草庐的围栏留出了一处空缺,显然是供人行走的,缘一被那声音所吸引,不知不觉走到了围栏之内。
似乎有什么白茫茫的光晃过了,他若有所觉地侧头望去,随后有些惊讶地眼睛睁大了几分。
被围起来的院子之中,不是常见的杂草,也不是继国家栽种的名贵花草,而是在院中被随意堆积起来的刀。
每一把刀都闪着令人胆寒的寒芒,远远望去都可以想象出其锋利,这在铁矿稀有的现在是很不可思议的,哪怕是继国家都不见得能够准备出这么多的刀,更何况每把刀看上去都是如此不凡。
特别是其中一把,不同于其他横堆在地面的刀,这把刀是以竖直的姿态刀刃没入地面。
刃身洁白无瑕,似初冬自天际飘落的新雪,未沾染分毫的世间污秽;刀体光洁如镜,倒映着缘一稚嫩的脸颊同他背后的弯月,先前从他眼前闪过的便是这刀映出的月光;覆土烧制的漆黑刀背与锋利无匹的纯白刀身交界处呈现出繁复的刀纹,似有人将樱花的花瓣排成一线,一片一片地印在了刀身上。
那不间断的铛铛声,不知何时停下了。
你很喜欢那把刀吗?
有风拂过缘一的肩头,他转过身,这是第一次有人能够不被他察觉地出现在他的身后,今晚的一切对缘一来说都十分奇妙,说不定是个梦吧。他呆呆地仰望起那个身披白色羽织,神情冷淡的红色短发青年,诚实地摇了摇头。
这把刀确实很美,刃的弧度与刀的纹路都很漂亮,比兄长在生日那天收下的由父亲赠送的刀还要美。可是刀就是刀,是会伤人的东西,所以缘一不喜欢它。
赤铜色短发的青年神情未变,他抬起右手,白色羽织从他的肩头微微向下滑落,在缘一身后的刀回应着他的召唤,刀身震动着发出了阵阵铮鸣,是吗,老夫还挺满意这把刀的,虽然也还是失败品就是了。
青年从缘一的身旁走过,缘一嗅到了火焰和金属的味道,他的目光追随着那个人的身影,看见他将有着樱花刀纹的太刀从地面中拔出,接着,竟然径直将那把刀向围栏外掷了出去!
刀从缘一的身旁飞掠而过,分明是冰冷的刀,可缘一却几乎要以为从自己耳边飘过的是一束盛开至极的樱花,只是这束花的花香是钢铁的味道。
樱花七日,转瞬即逝,正如这把未被命名的刀的速度。它坠入阴影中,似乎是刺在了什么东西上,就此没了声响。
目睹了这一切的缘一,二话不说,转身就要向围栏外跑去。封火的目光从那蠢蠢欲动的阴影中收回,他挑挑眉,赶在缘一跑出去之间拎起他的后衣领,你要干什么?
被拎住的缘一原地踏步,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我不喜欢刀,但我不是故意要破坏你的心血的。
缘一的脑回路:他问我喜不喜欢刀,我否定了以后他就把刀扔了,问题在我。
所以你是想帮我把它捡回来吗?封火花了几秒时间理解了他的脑回路,他有些想笑,乍一看有些冷冰冰的眉眼也显得稍有柔和,你为什么认为那是我的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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