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鳞君,生于东海长于东海,对自己的家无比熟悉,但真要让他去检查海水是否出现了异常,一时之间竟然有几分茫然。
而且到了元婴期以后,五感虽是变得极为敏锐,但水温有没有变化这种事,他根本不记得啊?更何况,适不适合幼崽,他也没有亲自养过啊?
一瞬间,鳞君在知识盲区茫然无措,只得再次厚着脸皮求助。
言欢没有拒绝,将地表水常见指标都写给他,又道:“我觉着,海妖的幼崽,不会如此脆弱,因为这些指标发生了些微变化,就会导致夭折。我更倾向于,海水被改变了,幼崽本身也出现了问题。让照顾幼崽的长老,也去挨个检查一遍吧。”
鳞君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瞬间他就想起来一件事——靠近西海岸的地方,幼崽夭折率最高,而原时泽,曾经去过那里。
那是他们合作之初,原时泽听闻东海有定海神器,那是他的祖上化龙时,留下的法宝,可保东海万年安宁。
定海神器难以取走,就连他这个后人,也只能看到全貌,却无法触及,所以鳞君很放心地带他去看了。
虽然幼崽是在那之前就开始陆陆续续出事的,谁又敢保证,与他无关呢?
这人做事,向来走一步看三步。
若没有这件事,当时的东海,绝不可能跟他合作!
鳞君的心,一点一点变得冰冷。
看到他脸色剧变,言欢也心知肚明,便道:“多谢鳞君今日为我们解惑,幼崽之事更为重要,鳞君不必将时间浪费在此处,原时泽之后的动静,若有需要,我们愿意告知鳞君。”
“多谢。”鳞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又道,“还有个不情之请。”
“请说。”
“我能看看那颗蛋吗?”
看到两人表情怪异,鳞君又连忙解释:“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他一出生就异常健康强壮,生机勃勃,很是羡慕,如果东海的幼崽也能如此健壮,就不会夭折了……那天晚上我也在秘境内,看到你生下了那颗蛋。”
言欢顿时一言难尽:“……”
还好只是生了一颗蛋,不用经历人族生产时候的狼狈和痛苦,不然,被人悄悄在暗处围观,想想就窒息。
但是,只看看也未尝不可。
正好宝宝睡醒了,又开始在储物袋里蹦跶了起来,企图钻出来。言欢便解开了储物袋的阵法,让他自己跳了出来。
自从知道蛋壳的坚硬程度之后,言欢也不再提心吊胆了,看他活泼,便任由蛋蛋崽自由蹦迪。小孩子对外面的世界难免好奇,他喜欢就让他去探索呗。
蛋蛋崽围着言欢蹦跶了好几圈,蛋壳上面的金色光芒一闪一闪,像是在传达着什么讯息。
言欢蹲了下来,打开万年灵髓的盖子,让浓郁的灵气清香飘了出来:“宝,饿不饿?要不要吃两口?”
蛋蛋崽蹭了过去,在瓶子口附近呆了十来秒的时间,就又蹦跶远了。
看他吃饱喝足,精力十足,言欢也没太限制他调皮,只牢牢盯着,一直在自己视线范围内。
宴尘筠则是一直跟在蛋蛋崽后面,生怕他一个人顾及不来,就把红红也揪了出来。
一看到蛋蛋崽,红红就格外高兴,忙不迭追了过去,陪着他玩了起来。
蛋蛋崽也很熟悉红红的气息了,比对待父亲的态度亲昵多了,立刻停止了蹦跶,等待着红红到了身边之后,又跳进了它的大尾巴里面,躺了下来。
红红也立刻趴到了地上,小心翼翼圈住他,脑门蹭了蹭,像是对待自己亲生的崽一样。
宴尘筠:“……”
总觉得,他这个爹,存在感有点太弱了?难道今天开始,他要把蛋崽放进怀里,搂着睡?可是这么小,他生怕一不小心就压到了。
虽然不会压坏,但是到时候崽一定会更生气。
宴尘筠眉头皱了起来,得想想办法,让崽子快点长大,快点破壳,好好看清楚谁才是亲爹!
鳞君看着那颗蛋,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谁能不喜欢健康又聪明的幼崽呢?而且,这个崽还有蛋壳,他们海妖一族的幼崽,也都有壳,却没这么活泼。
再看到言欢手里的万年灵髓,顿时想到了什么,鳞君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笑容更加愉悦。相信这一次,他的选择,一定没有错。
临走之前,鳞君又问言欢咬了联络专用的符箓,说道:“若是难以查明原因,或者无法确定,可能还要麻烦两位前去东海,帮忙看看。”
言欢没有拒绝:“好说。”
送走了鳞君,两个人又陪着蛋蛋崽在天佛门的防御大阵里,蹦跶了小半个时辰。也许是灵髓给吃多了,崽的精力格外旺盛,一点儿都没有要睡的意思。
言欢将他揣进兜里,说道:“带你去秘境玩儿,不要离开娘亲身边哦。”
蛋蛋又蹦跶了两下,像是在回应她。
宴尘筠道:“要不给我吧?我带着他。”
言欢看向他,忍不住笑:“你在介意什么?介意红红抢了你的位置?”
宴尘筠脸色微红,声音骤然就变小了:“倒也不是——”
红红始终是伴生兽,不是灵兽也不是妖族,不存在化形的可能性,但是他的孩子,却是会慢慢长大,然后破壳,化形,成长为跟他一样的人。现在的形态,不过是为了更容易生存下去,也更容易吸收更多的灵气,提升对天地的感悟。
神裔本就顺应天时地利而生,他也没能想到,自己能够有后代,这份意料之外的惊喜,已经足以让他一生都再无所求。
所以,他完全没必要跟红红争风吃醋,就是觉得,既然是母亲辛辛苦苦怀孕这么久,又将他生了下来,以后照顾崽崽的事情,就应该归父亲,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听他这么说,言欢立刻就高兴起来,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眼下的红色泪痣愈发生动,整张脸都变得神采飞扬:“你真的这么想?”
宴尘筠点头:“所以,要不要试着,多信任我一些?我一定能照顾好咱们的孩子。”
言欢立刻就把蛋蛋崽递了过去:“好呀,你来,刚好我就有时间多修行了,金丹才是开始呢,距离元婴还有三个大台阶。”
何况,原时泽已经是元婴后期,两人之间,差了六大步,不赶紧怕是来不及呀。
说到这,宴尘筠从芥子囊里面拿出来两本功法,递给了言欢:“这两本曲谱,是我从外面买回来的,大致翻了一下,或许有用,你先练习试试看?”
“好啊。”言欢也没有戳穿他拙劣的谎言,笑着接了过来。
功法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买得到?何况还是特定的曲目?浮云宗没有单独的音修部门,像她这样,本命法器是乐器的,加起来也不过二三十人,都是各峰长老想办法,为他们寻来各种修行资源。
但也只有几个曲目,其中之一就是言欢进阶金丹之前学习的,用于防御的。
还有几部,分别是幻术、辅助,包括灵气增幅和攻击招式的加成,但是是增幅辅助别人,而像宴尘筠给她的这两部特定曲目,都是带有特殊效果的攻击招式。
大概只有在无音宗这样的音修大宗,才有可能得到。
宴尘筠的功法来自何处她当然知道,不过对方不想说,她便不问。
或许现在,也并不是坦诚的时候,说破了,未必就是好事。
两人进了慈悲城秘境之后,就按照原先说好的,先去找了正在排查秘境的天佛门弟子,按照他们走过的路径,还原慈悲城的秘境地图,然后标记处重点区域。
里面的几座宫殿,也因为鬼气的腐蚀,变得阴森了不少,墙面都是黑漆漆的颜色,让人多看一眼都觉得似是不详。
常年的鬼气浸染,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改善的,也没有如此庞大又纯净的灵力,来净化巍峨恢弘的宫殿,只能让它自己慢慢恢复。
言欢站在那里,看着宫殿的大门,似是感受到了一股悲鸣,心头不由自主地就涌现了悲伤的情绪,让她忍不住哽咽。
“它没有那么脆弱,在鬼气之中数百年都仍旧屹立不倒,以后一定能够恢复。”
言欢点头:“我也相信它。”
一直到月上中天,两个人才走出了秘境。
“咱们是不是得去找进入过这里的人,将秘境里面的灵植灵兽,都还原出来?”
“好,我也是如此想的。”
两人相视一笑,只一个眼神,便知晓了对方的意思。
慈悲城仙府秘境被毁了,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恢复成常态,以后再也没有这个人人向往的存在了,但它曾经的辉煌和壮丽,也曾被修士们见证过,不能任由它就此湮灭,至少,得留下点什么。
行知听闻此消息的时候,立刻说道:“天佛门内,留有不少玉简,都是曾经进入过慈悲城仙府秘境的修士们赠予的,记载了秘境的产出,以及当时里面的状况,虽然不够全面,多少也能够用得上。”
言欢拍手:“那真是太好了!”
想要一比一地真实还原秘境场景,那是不可能的,只要八九不离十,还原个大概,六个纪念,就差不多了。
最重要的是,她还有个私心——这里,也曾经是宴尘筠的家,是他的洞府之一。虽然对他来说,未必重要,但总还是留下过他的痕迹,言欢不忍看到此处,如此落败。
花了五天的时间,慈悲城秘境的还原场景才做好,刻成了玉简,方便存留。
这几天的时间,天佛门弟子也未放弃寻找原时泽的行踪,终于有了线索:“确定他的住处了,是陈修的丹药铺子,有三个元婴后期坐镇。”
陈修此人,在雍城颇有名气,他很会做人,对散修们尤其友好,是出了名的“厚道人”,这家丹药铺子经营的也很是不错,不论是口碑还是人脉,都属上乘。
“这么说,陈修也是他的人?”
“十之八九。”
“师弟,要不,还是先试试吧?我去,趁着他伤重,就算杀不了他,能伤到他两分也值得,我自己会小心,应该能全身而退。”
行知立刻反驳道:“不行!他身上有保命的法器,还能反弹特定的术法和招式,不是我们天佛门体修的金刚身,我从未见过那样的功法,二师兄对上他,毫无胜算。”
行夜皱眉:“难道就这么等着?”
想了一会儿,行知才道:“继续盯着,先看看这两日,都有些什么人进出过陈修的丹药铺子。”
行夜只好应下:“我知道了。”
这天,言欢正在思考问题,她总觉得,这个秘境还是不大对劲,仿佛不仅仅是被鬼气侵蚀,还被人洗劫了似的,她跟宴尘筠昨日逛了将近一天的时间,竟然一无所获,灵植灵兽竟然全都不见了?!
这绝对不正常!
“欢欢!”
云尊伸手招呼她。
言欢起身走过去:“师尊,正好要跟您说一件事,那个日期,我从鳞君那里得到答案了。”
听完后,云尊若有所思,喃喃自语:“原来是我记错了么?不是息,是栖?倒也说的过去……”
“今日我们再去秘境一探。”
言欢赶紧跟了上去:“我也是如此打算的,前几日去了一趟一无所获,总觉得不太对劲。——师尊稍等,我去喊宴尘筠。”
云尊突然停下了步伐:“说起来,你男人到底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每次你都只说个‘宴’,后面就跟吃了烤地瓜烫到了舌头似的,含糊不清?”
言欢傻眼:“啊?”
她明明每次都说的很清楚啊?原来,大家都听不清楚的吗?怪不得那一次进阶后,周师姐还曾特意来寻她,让她不要告知别人,宴尘筠的名字,有人企图浑水摸鱼。
那会儿她也没多想,又急匆匆离开了浮云宗,也没机会再去告知别人。
原来神司的名讳,大众并不知道呢。
云尊又道:“不信你问问行知,还有别的几位大和尚,他们也在嘀咕来着,说你男人是不是有什么前科,犯了什么恶事,不敢说出自己的名讳。”
言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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