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森里里都是晨雾,纪月坐在石头上吃早饭,热的蔬菜羹泡着他们买的馕。
她轻轻哈了一口气,白色的烟飘散开,她回头看了眼梁辀,他正在收拾装备。
帐篷上都是水,梁辀用力抖了抖,水滴随着他的动作散落一地,他像似感觉到她的视线,瞬间,也转头望向她,“好吃吗?”
看见纪月摇摇头,他笑了起来,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她面前。
纪月顺势靠在他的身上,他身上冲锋衣的布料很硬,脸贴在上面也很凉。
他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头发,帮她戴好毛线帽,“坚持一下,一会到禾木了,我们就去吃火锅。”
纪月点点头。
“委屈了?”
她抬起头,看着他摇了摇头。
“昨天晚上下雨了,今天有晨雾。”
纪月看到他眼睛里闪烁的不一样的光彩,虽然她不知道什么意思,还是点了点头。
接近禾木时,一路都是下坡路。纪月走在前面,梁辀在后面拉着她的手。
就像他说得,下了雨,弥漫着晨雾,他们走在森里里,周身被白雾笼罩,土路是窄窄一条,只能看清前方一点区域,和前方其他人的背影。
纪月觉得一直在走下坡路,走着走着,树木越来越稀疏,再走一会,前方突然宽广明亮起来。
他们站在山头,远处是整齐的西伯利亚杉树,近处是白桦林,一栋栋木屋正在眼前的山脚下。
山顶已经有很多游客了,今天有晨雾,最佳观景位置都被摄影师占据了。
纪月和梁辀站在远离人群的位置,背了几个小时的包,扔在脚边。
梁辀揽着她,她靠在他的肩头,
他们静静地注视着山脚下若隐若现的村庄,此刻,纪月终于体会到,宁静又美好是什么意思。
他将她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握住,细细抚摸过每一根手指,最后,在她的无名指上停住,低头看去。
纪月也感觉到了,她没有看他,只是抿着唇,偷偷地笑了。
他握着她的手,也笑而不语,纪月戴了顶棕色的毛线帽,长发落在胸前,因为冷风,她的脸颊上,出现点点红晕,梁辀觉得她可爱极了。
他只是看着她笑,却不说话。
纪月挑了挑眉,“你想说什么?”说完,她看见梁辀一只手伸进口袋里,于是笑得更灿烂了,眼睛跟着弯了起来。
梁辀觉得,她笑得比阿勒泰的秋天还要美,他想多看一会,看一辈子。他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她,久久没有动作。
纪月挑了挑眉,眨了眨眼睛。
他看见她的表情,脸上浮起笑容,手从口袋里拿出,还带出了一颗糖,红绿色的糖纸,折射出微弱的光。
“只是想给你糖而已,纪月,你就那么想嫁给我啊。“
她愣了一下,原本的笑容变成挑衅的笑。
和上次一样,她一把抓过他手里的糖,“梁辀,你耍我第二次呢。”
她几下剥开糖纸,瞪了他一眼,把糖塞进嘴里,化开是甜甜的太妃糖。
梁辀舔了舔嘴唇,笑着想去搂她,被纪月躲过,他索性用了点力,才把姑娘死死抱住。
就在这一瞬间,人群欢呼起来,纪月移开视线,看向山谷。
如果她此时再看一会,就能看到梁辀拿出了戒指。
原本晚上在禾木盘旋的老鹰,不知道为何,早晨也飞来了,它们在村子上空盘旋,发出啸叫声,和相机的快门声,还有人群的欢呼声交织在一起。
纪月听到身后的欢呼声变成了尖叫声,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于是,她听到这辈子最美的情话。
“雾是水蒸气遇冷放热,是我遇到你,原来平淡如水的心因你而火热。纪月,嫁给我吧。”
相识于一个普通的夏初,那刻起,原本普通的工作,变得再也不同了。
后来,纪月才知道,这么多年来,梁辀只有对她一个人这样。
因为遇见了你,我才会爱得轰轰烈烈,没有原则。
纪月在微信里,找到梁辀的头像,发了一条微信去,“你从保护区回来,给我打电话。”
微信刚发出去,就有电话进来了,纪月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挑了挑眉,随后接通电话。
“喂。”
“昨天打了你一天电话。”
“出去玩了。”
那边“嗯”了几声,“出去玩也挺好。对了,”他沉默一下,“小船儿给你打电话了吗?”
“打了,我和他说了,我出国玩两天。”
赵子健叹了一口气,“你对我们小船儿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他想到昨天一大早去单位的路上,他在三环上堵了多久,就被梁辀家的老太太在电话里训了多久,话里话外都是指责他撺掇梁辀发疯,一路上他有苦难言。
赵子健知道,他们俩离婚后,梁辀只是按照纪律,向组织报告了离婚的事。除此之外,他一向都回避谈私生活的。
直到他这模棱两可的视频和文字,知道他离婚的,猜想他们是不是复婚了,不知道他离婚的,觉得梁辀还是跟以前一样高调。
赵子健舔了舔嘴唇,他正躲在武夷山自然保护区里,老太太只能把火撒在自己身上。
纪月坐在梳妆台前,梳妆镜照出她现在的表情,她垂着眼眸,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她淡淡地说,“我有男朋友了。”
那头突然沉默了一下。
“纪月,你不想和他在一起了,你就甭吊着他了。你别给他发消息,也别给他打电话,不行吗?”赵子健一口气不带停顿,像是这些话已经存在心里很久了,“你明知道他会……”他的话,突然停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
“你知道他没续约,要去华师大了吗?”
“知道。”
纪月听到那头深吸了一口气,“当年为了你,他拿博士站的事……”赵子健话说了一半,收了声,他想,这些事还是留着给梁辀自己说吧,“你心里知道,你还……”
这时,纪月听到房卡插入门锁的声音,“我男朋友来了,挂了。”
赵子健愣了一下,觉得火气一下被她点燃,窜上胸口,他厉声说道,“纪月,你记住,我兄弟曾经为你拼尽全力。”
说完,他没等纪月反应,直接挂上了电话。
宋霁辉打开房门,直接走进衣帽间,他看见纪月坐在梳妆台前,衣服换好了,妆还没画完。
随后,他在她身后站定。
化妆镜里照出两个人身影,镜子外围有一圈灯。他们正看着镜子,于是眼睛里也出了一圈光晕。
宋霁辉觉得纪月不化妆也很漂亮,她的眼角是自然下垂的,仿佛带着淡淡的忧伤。
“不是说在楼下等我吗?”纪月看着镜中的他,问道。
“比赛结束了,看你没来,就上来等。”宋霁辉看着镜中的她,此刻,她的眼眶很红,他以为是她的眼影,“怎么还没画好?”
纪月想伸手去拿桌子上的粉饼,却被他定住双肩。
随后,纪月在镜子里看见他的手,正从她的脖颈前落下,直接从领口摸了进去,她感觉到他捏住自己的胸脯。
镜中,她连衣裙上胸口的位置,跟随宋霁辉的手下的动作,上下起伏。
他们没有看对方,而是看着镜子中的画面。
宋霁辉的另一只手,轻轻拉下衣裙背后的拉链,她肩头的衣裙顺势落下,露出里面墨绿色的文胸。
镜子里,他的手罩在墨绿色的蕾丝上,正一下一下的揉捏着,而雪白的乳房也在他手里变成不同的形状。
纪月听到身后他的喘息声越来越粗,他的下身抵在她背上,现在也跟着变硬,轻轻地摩擦着她的背脊。
宋霁辉一边揉着她的乳房一边看着镜中的她,她比任何时候都要勾引他,随后,眼神一暗,猛然剥开她的内衣,于是,雪白的乳房没有衣衫的庇佑,整个展现在镜中,又大又圆,正中间是浅色的乳晕和的乳头。
纪月皱了皱眉头,别过头去。
他把整个乳房握在手里,装满整个掌心,拇指一下一下拨弄起乳头,几下之后,乳头也挺立在他的手中。
纪月感觉到,他的手先是在自己背脊上轻轻抚摸,忍不住,身体跟着微微颤栗。
宋霁辉看着镜中的她,她虽然别过了头,露出好看的侧脸,可是他的手掌下,感觉到她动情的颤栗。
他轻轻地笑了,随后,手指勾起背后的搭扣。
正当他要解开她内衣的时候,纪月却突然站了起来,宋霁辉下意识地抽回自己的手,有点疑惑地看她。
纪月低着头,拉好自己的内衣,随后是连衣裙,她没有看他,只是轻轻地说,“今天累了。”
宋霁辉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收了回去,他静静地看着她,她正低着头,背对着自己整理衣服。
男人的直觉,以及职业的敏锐,他觉得,纪月刚才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所以身上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抗拒。
想到这,笑容又回到宋霁辉的脸上,他从背后搂住纪月,还细心地帮她拉上连衣裙的拉链,“那我们走,去吃早餐。”
他眼角的余光瞥到桌上她的手机。
和他们一起吃饭的,依然是那对年轻夫妇。男人和宋霁辉一起在酒吧看了球,见到他们来了,脸上流露出欢喜的表情,热络地招呼他们坐下。
他们一坐下,他就迫不及待和宋霁辉聊起刚才的球。
宋霁辉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眼神却一直留意着纪月的动静。
她和男人的妻子笑着聊天,但是他看出她情绪一般,眼睛总是下意识地看向手机。
海洋奇迹号在第四天到达冲绳,他们会在冲绳停留两天,游轮公司给他们安排了岸上观光游。
宋霁辉发现,没有信号的时候,纪月就会情绪高涨一点,她不再去无意识地留意手机。
在最大的泳池边有一块巨大的屏幕,每到深夜会播放电影。
泳池边放着很多躺椅,播放的却是恐怖电影,于是只有船上年轻的情侣会来看。
他们躺在一起,身上盖着毛毯,今夜播的是《林中小屋》。
在一惊一乍的音效中,他从后面插进她的身体里,随着他的动作,他们的呻吟被轰隆又吵闹的配乐盖过。
而游轮一靠岸,纪月又有点低落,就像今天。
观光车和导游带着他们去冲绳最着名的海洋馆,宋霁辉牵住她的手,他们俩又走在队伍最后。
冲绳炙热又猛烈的阳光,晒得人皮肤发疼。海洋馆就建在海边,从入口能看见不远处翻腾的海浪和金黄的沙滩。
入口上有一个鲸鲨雕像,纪月从旁边路过,皱着眉头看了一眼。
导游用着流利却不太标准的中文,在队伍前方介绍起这座世界着名的海洋水族馆以及里面圈养的三头鲸鲨。
宋霁辉侧过头看纪月,看见她脸上写满了无聊,远眺着一边的海滩。
一入园,所有人都朝着主展厅走去,室内越来越暗,随后就只看到有四层楼高,二十多米宽的玻璃后是一片蔚蓝色,站在玻璃前的人,变成小小的黑色剪影。
鲸鲨和鱼群在其中慢慢巡游,它每次贴近时,都会爆发出一片惊讶声。
他们站在阶梯最后一排,宋霁辉拉了拉纪月,她摇了摇头。
他以为她不想上前去凑热闹。
过了一会,却听见她说,“宋霁辉,我不想参观水族馆,我去车上等你。”
他转头看向她,她眼睛里是一片蔚蓝色,像一片大海。
突然间,宋霁辉觉得那么多天,自己的小心和讨好,就像她眼里那片大海中的蜉蝣生物,不值一提。
他没有松开牵着的手,“难得来一次,回头走散了。”
“我不喜欢水族馆。”她扯了扯嘴角,“我们回车上吧。”
“那你喜欢什么?”他问她,他整个人冷冽了下来,声音也是冰冷的。
“我只是不喜欢去水族馆,”她看向人群聚集的地方,“我觉得它们明明属于大海,现在被圈养着,很可怜。”
宋霁辉点点头,牵着她的手,拉着她向外走,他走得很快,手也握得很紧,纪月被他拉扯着,有些跟不上他的脚步。最后,皱着眉头说,“慢点。”说着,她用力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
宋霁辉这才缓缓停下脚步,他并没有没有松开她的手,还是紧紧握着,纪月发现了他与往日的不同。
他低头看着纪月,表情专注却又痛苦,他的身体正拼命压抑着暴乱的情绪。
他们俩之间,他是卑微的,饱含着秘密,所以爱的卑微。她的事,他一句都不敢多问,深怕多问一句,她便要转身投入别人的怀抱,只能小心翼翼地陪着。
他明明付出了那么多了,却不及一个记忆中的人。
纪月看着面前的他,读出了他身上的沉默和压抑,眼镜后,他的眉头皱在一起,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他低声说,“纪月,你在等谁的电话。”
她闭了闭眼,没有回答。
他又接着说,“你前夫就发了条微博,你就为他挂肚牵肠。”
说话这些话,他就直直地盯着她,纪月如他意料般不言不语。
宋霁辉觉得体内暴乱的情绪,更加凶猛了,像野兽般四处乱窜,他的手掌捏成拳头,指甲深深刺进肉里,过了一会,才松开。
他整个人又回到平时的状态,语气温柔又略带忧伤地说,“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这样公平吗?”
她抬起头看向他,他抚摸上她的脸颊,“你不开心的时候,是我陪着你,那些流言蜚语,是我帮你解决,你受委屈的时候,他又在哪里。”
他又轻轻抚摸过她的眼角,摸到一滴湿润,于是碾在指尖。
“纪月,我们难得出来玩,别让他毁了好吗?”
“对不起。”她嘴唇颤颤巍巍的,说完闭上了眼睛。
她感觉到自己的唇被贴上,于是微微张开,他的舌尖灵巧地钻进自己口中,细细刮擦着她的每一个角落。
“你再也不要见他了,好吗?”
纪月没有回答,他的吻更凶猛了,狠狠咬上她的嘴唇,而搂在她腰间上的手收紧,相似要将她揉进身体里那般。
旅途后半程,他们过得很快乐,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纪月拿着赢来的钱,买了个很小的包,正好能放进门卡和手机。
她有些爱不释手,口气里又略带遗憾地说,“第一次赢了钱,都花完了。”
宋霁辉抿着唇笑了,摸出一个筹码,放在桌子上。
纪月定睛一看,露出灿烂的笑容,拿过筹码放在手掌中仔细端详,“没都换钱?”
他看着她,笑着摇摇头,“特地给你留作纪念。”
她将这小小的筹码,拿在手上,得意地挑了挑眉,“宋霁辉,我厉害吗?”
“厉害,”说着,他伸手拉了她一下,将她拉到自己身上,横坐着。
他的双手环抱着她,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厉害,我的心都输给你了。”
他们回到申市时,正好在下雨,宋霁辉打着伞搂着纪月,游轮公司的工作人员提着他们的行李走在后面。
春夏交接的雨,湿润了空气,也凉了气温,纪月穿着短袖连衣裙,手臂上起了一层小疙瘩。
宋霁辉心疼地搂着她,不停抚摸她的肩膀。
直到上了车,关上车门,终于隔绝了水汽。
“累吗?”他一边发动车,离开停车场的车流很大,他们排在其中,走走停停。
纪月摇摇头,“就是想吃中餐。”
他笑着牵过她的手,握住,“那中午就去吃本帮菜。”
吃饭的时候,纪月接了个电话,让她去杭州出差两天。
晚上,宋霁辉在客厅帮她整理行李,将她行李箱里原本皱吧吧的衣服拿出来,又重新换一批放进去。
纪月坐在边上看着,“出去两天而已,不用太多的。”
他的手顿了顿,“正好,我过几天也要出差一趟,可能比你晚回来。”
这是他临时决定的,他急切地想解决自己的事。
说完,他看向纪月,他想着如果她追问,自己又该如何回答。
不过,纪月并没有追问,她只是笑着说,“你回来的时候,我来接你。”
宋霁辉弯弯嘴角,应了一声,伏身去吻她。
夜深了,宋霁辉睁开眼,侧过头看了眼怀里的人,她睡得很熟。
于是,他轻轻的将自己的手臂抽出来,随后披上睡袍,穿过客厅,走近厨房,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瓶气泡水。
他拧开瓶盖,气体从缝隙里争先恐后的窜出,发出尖锐的声音,他眼角的余光看见玄关放着的行李箱。
银色的那个是纪月的,上面挂着一块圆形行李牌。
后来,他在网上查到,那是域疆博物馆的行李牌。行李牌上正面是立体的抽象图腾,图腾正是来自镇馆之宝虎纹金牌,在乌鲁木齐南山矿区出土。
这一看,就是曾经属于梁辀的东西。
宋霁辉眯着眼睛,又看了一会,转身走进书房,他打开书柜,里面都是放着客户送给纪月的礼物。
他搬来前,堆满了整个书房,他搬来之后,陆陆续续整理收纳好。
他准确的在柜子里找到一个白色的盒子,撕开外面的塑料薄膜,打开后里面是两个纪念币大小的圆形物件。
宋霁辉拿起其中一个,靠近自己的手机,手机屏幕上跳出一行字,他跟着步骤一步一步继续操作。
全部完成后,他才返回玄关。
宋霁辉在玄关站了一会,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某处,他觉得,自己心中的恶,终于破土而出,像藤蔓,攀附在他的大脑中吸食索取。
他将手里的那个小物件,塞进行李牌里面,立体的图腾正好遮盖住微微有些凸起的行李牌。
最后他回到书房,将剩下的东西,另外寻了一个地方藏起来。
纯白色的外包装盒躺在地毯上,它在黑夜中格外显眼,月光正好照亮黑色的字,上面写着AirT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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