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河村公社的山头占了一大片,一上山,大家伙儿都听着文朝霞的安排,两个两个组队了一起去割猪草。
文朝霞想着何芝兰刚刚养好身体,所以排了她和自己一队,到时候能照应着点儿,谁知道张秀芬突然开了口道:“文同志,我今天那个来了,身体不舒服,能不能安排我跟你一起?”
文朝霞向来是好说话的,她今年被选成了先进代表,前两天还被安排到别的公社去讲话,展示自己的先进劳动成果。她一向以自己一个人顶两个人的力气为傲,自然不会拒绝张秀芬的要求,只认为张秀芬是看得起自己,于是道:“好,大家互相理解,那我就和张秀芬同志一组,文彩霞,你和何芝兰一组吧。”
文彩霞哪有不应的,其实刚才排了她和张秀芬,她心里还有点不高兴呢。
张秀芬这个人,人人都说她好,但是文彩霞就不喜欢她。文彩霞直肠子,嗓门大,不会说话,往往和大家也聊不到一起去。但是文彩霞跟别人说话都觉得很正常,每次和张秀芬说话,就觉得她话里有话,说得文彩霞火都能冒出来,别人却还觉得是文彩霞事儿多。
“兰姐,你放心,我没有我姐那么割猪草速度快,但是我力气比我姐大多了,你一会儿有啥重活累活都让我来。”文彩霞嘿嘿笑着。
其实她也不怎么喜欢何芝兰,娇小姐脾气,说不到两句话就摆脸色。何芝兰以前虽然看不起他们,但是和沉玉树出了那档子事儿之后,何芝兰脾气反而变好了,说话做事温温吞吞的,特别有礼貌。
“咱们互帮互助,你别嫌弃我手脚慢就好。”何芝兰也礼貌地笑了一下。
张秀芬冷眼看着,这何芝兰真是被打击到了,脾气性格都变了,以前要是让何芝兰多做点儿事,她都能立刻甩脸子,嘴里嘟囔着看谁都不顺眼。
绿水青山,风景宜人。
何芝兰深深呼吸一口气,感受着自己心脏的跳动,她跟着文彩霞往里走,文彩霞走得快了点儿,何芝兰也跟着蹦蹦跳跳的走快了许多。
这样健康的体魄,她是怎么也羡慕不来的。没想到有一天她还能自由自在的奔跑,不用担心自己体质太差,呼吸不上来导致身体氧气不足。何芝兰这样跑着跳着,越觉得生命可贵,越想到那害死原主的凶手张秀芬有多残忍。
这样想着,她就看了一眼快要离开视线的张秀芬。
“张秀芬和你姐关系很好吗?”何芝兰问道。
文彩霞擦擦额上的汗水,道:“我姐和谁关系都挺好的,张秀芬就是看我姐好说话,想偷懒才非跟着我姐。”
“张秀芬平时很懒吗?”何芝兰又问道。
“那也没有,她这个人挺会办事的,今天倒也是奇怪了,平时见她来那个也没那么矫情。”文彩霞站定,皱皱眉道,“真不舒服还来割什么猪草啊,就我姐那人,给她多说几句,她肯定不会逼着你上工。”
何芝兰听她这么一说,就觉得事情有点奇怪了。
怎么听起来好像就是张秀芬有什么原因,所以才非得跟着文朝霞。
“再说了,我姐马上要回城的人了,肯定也不会在乎多帮人上个工。”文彩霞说到这里,是真的替她姐姐开心,眉头都舒展了,道,“等我姐回去了,我姐答应给我和我弟找人帮我们也弄回去,到时候日子就好过了。”
回城?
何芝兰前些日子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倒是真不知道回城名额换了又换,最后成了文朝霞。
这样一连起来,就知道这张秀芬非跟着文朝霞,肯定没安什么好心眼。
“咱们跟着她们一块儿去。”何芝兰突然道,“这边往过是坟地了,我害怕。”
文彩霞对地势不熟悉,乍一听坟地,心里也有点儿害怕,想起前些日子张红梅给她说什么坟地闹鬼的事儿,自己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文彩霞点点头道。
董河村的山头大得很,就跟着文朝霞她们往过走,也能割上不少猪草。
张秀芬要做坏事,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就在观察地形。何芝兰和文彩霞不远不近地跟着,文彩霞埋头苦干,何芝兰盯着不远处的张秀芬,一看她快要看过来,立马就低头。
四个人在这半山腰上,一前一后,很快割满了整笼。
“我看这也差不多了。”文朝霞举着镰刀用胳膊肘擦脸上的汗,她红扑扑的脸蛋扬着笑意,道,“张秀芬同志,咱们一块儿下山吧。”
张秀芬却从自己笼里拿出军用水壶,道:“文同志,我看你都累得满头大汗了,要不要先喝点水吧。”
文朝霞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怎么行,你喝吧张同志,你辛辛苦苦带着的水,我哪能喝呢。”
虽然这样说着,但是文朝霞的目光却不加掩饰地看着张秀芬的军用水壶。
这两笼猪草几乎全是她割的,张秀芬都没怎么下镰刀。文朝霞干了半天活,实在是又累又渴。
不过他们家条件并不好,不然也不会把叁个子女全送下乡了。所以张秀芬的军用水壶,文朝霞是绝对买不起的,也就带不了水上山。她平时以干活又快又好出名,所以就想着弄快点儿,然后好下山喝点儿水吃点儿东西。
“你喝吧文同志,我那个不舒服,水也喝不下去。”张秀芬热情道,“带都带了,也不能浪费了。”
文朝霞看着那个军用水壶,喉咙都快干得冒烟了,忍不住道:“唉,不能浪费了,那我就喝了吧。”
说着,她就接过张秀芬的水壶,咕噜咕噜地喝了半壶。
还剩半壶水,文朝霞递给张秀芬,道:“张同志,可真是谢谢你的水了。”
张秀芬接到手就知道她没喝干净,连忙又递回去道:“文同志,你继续喝吧,我不渴。”
文朝霞虽然想喝,但她不是那种占人便宜拿光拿净的,喝了半壶水已经很多了,她也没那么渴了,于是义正严辞地拒绝道:“不能再喝了,哪能全给你喝光呢,一会儿下山的路还要走好一会儿呢,你放心我肯定是喝饱了才还给你的。”
文朝霞心地善良,留了半壶水给张秀芬。
张秀芬简直欲哭无泪了。
“她两干啥呢?”何芝兰远远看着,看到两人没有割猪草,反而像是在聊天。
“哦,那是张秀芬的水壶,没想到她还舍得让别人喝她的水。”文彩霞看了一眼,不以为意道,“整个大队的知青就她有军用水壶,平时上工都带着呢,别人借口水她每次都叽歪半天。”
奇怪了,何芝兰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这猪草割得差不多了,咱要不先回去吧?”文彩霞捶捶腰,实在累了。
“等一会儿。”何芝兰却道,“咱们先去找你姐,一起回去好了。”
说着就往前走,谁知道这时候张秀芬却突然往山里走,不一会儿就不见了。
文朝霞正在收拾镰刀,才绑好进笼子里,转身就看见自己妹妹文彩霞,吓了一大跳道:“你们怎么来了?”
“咱一块儿回去,结个伴。”文彩霞笑呵呵道。
“也行,张同志去找地方解决那什么了。”文朝霞挤挤眼睛,表示张秀芬去上厕所了,道,“我们等等她。”
“好吧。”文彩霞有点不太情愿。
何芝兰却觉得事情更加奇怪了,她们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张秀芬。
文朝霞却觉得自己胃里有点恶心,想吐想拉的,不好意思道:“我去找找她,顺便解决一下自己的那啥。”
说着,她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又是要吐要拉的,连忙就要跑出去。
何芝兰却道:“我跟你去。彩霞,你回去找一下晚霞,让他先过来这边找我们。然后你下山再把公社的人都找几个来,就说张秀芬不见了。”
文彩霞吓了一跳,道:“要找公社的人吗?”
“听我话,快去!”何芝兰明令道,“咱们都等了半天了,万一张秀芬出个啥事儿,咱们怎么担得起?”
这话也对,这山里不乏毒物走虫,听说前些日子还有人见了熊瞎子呢。
文彩霞一下子想到了不好的地方,连声道:“这就去这就去,你们自己小心点儿。”
说完,她就一溜烟儿的跑了。
何芝兰从笼上拿起镰刀,道:“朝霞,咱一块儿去,我帮你守着。”
文朝霞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得难受,往那林子里走着根本也没听何芝兰讲什么。
拿镰刀的时候,何芝兰看到笼子里有张秀芬的军用水壶,想了想,她把那水壶藏到自己笼子最里面,用猪草盖住,然后提着镰刀就跟着文朝霞往里去了。
文朝霞扶住一颗树,嘴里直冒酸水,嘴边全是白沫子,她擦擦嘴角,心里想着今早也不过贪吃了多一碗玉米面糊糊,撑是撑了点儿,也不至于现在才撑吐了吧。
何芝兰却觉得她这个样子像是中毒了。
这个张秀芬不会故技重施又给文朝霞下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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