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无迹逃也似的出了少林后,心绪十分不安。
按照罗汉像背后的字迹来看,下一个受害必定是武当无疑,而她必须尽快赶去,但不知为何总是忍不住去想那小和尚说的空念中箭之事,也不知道他是否还好。
凭他的武功,区区埋伏,必定不成气候,为什么会被抓住?而他受了伤,又被抓到何处?少女忍不住皱眉,在差点失足从树枝上滑下来后才头脑一冷。
我这是做什么?现在武当即将遇害,我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如何对得起父亲与太师父!
少女忍不住狠狠咬了下唇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盯着不远处的山间云雾,一脸凝重。
当日确实是自己对他不起,但是谁年轻没做过一两件错事呢?就算是年少无知罢。等救了武当,自己再去将少林一派都救出来,也算还清了此事的恩恩怨怨,日后就当无所亏欠了!
缓缓深呼吸了下后,少女重新静了下来,胸口的迭纸也不再烫如火烧,心无旁骛提气朝着武当赶去。
无迹一路轻功,赶在第二日凌晨就到了武当山,顾不得喘口气就连忙上山,看见一身白衣的武当弟子后她总算松了口气:幸好赶得及。
刚要现身禀明身份,就见从山路上出现一个僧袍和尚,正大喊:“敢问张真人可在?”
武当立刻现身两名道士,黑衣黑帽:“阁下何人?”
“在下少林圆悟,有要事求见张真人!”
无迹在暗中忍不住皱眉,为何少林找上了武当?但这和尚确实面熟,应该确实是少林中人不错,难道也是来求救的?
武当弟子思索了下,就将圆悟领到殿中,命他暂且等候。
无迹觉得这时候不方面出场,便按捺住跟在他们身后,只见那位圆悟大师脸色有些苍白,坐立难安,似乎十分急切。
不一会儿,有个道士前来禀告:“圆悟大师,太师祖正在闭关,不便见客,诸位太师伯远征明教未归,暂且只有叁太伯留在门中。”
无迹暗中皱眉,大师伯他们还没回来,果然武当也遇袭了吗?
圆悟立刻道:“俞叁侠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在武当中地位卓越,若是张真人不便出面,敢情求见俞叁侠!”
“叁太伯片刻就到,烦请稍等。”
“多谢!”圆悟立刻行礼恭送。
无迹想到叁师伯因为双腿残疾而更加耳聪目明,自己若是继续隐匿可能会被看出,于是暗生一计,到一处弟子寝居后寻得一件道袍,她虽是少女,却身姿纤长,穿上那身道袍像极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道士,见没什么破绽后悄然踏出房门,循着记忆赶到叁师伯的屋中。
刚站到门口,就被刚刚那个道士抓住:“哎,你来!”
无迹连忙低头,喏喏跟了上去。
原来是俞岱岩双腿残废,出行要双人抬着竹椅,一时找不到小道士,便随手抓了无迹。
倒是运气不错,可以光明正大的听了,无迹一边抬着竹椅一边想到。
等到了殿中,圆悟看见俞岱岩后连忙开口:“俞叁侠!在下少林僧人圆悟,此次前来恳请武当相救!”
俞岱岩不解:“出了什么事?大师慢慢说。”
“七大门派征战明教无一归来,我派前段时间还以为是路上意外,没想到就在叁天前,明教率人攻上少林,居然趁着少林无人防守之时,踏平佛寺!”
“什么?怎会有如此之事?”俞岱岩大惊失色。
圆悟一脸悲痛:“贫僧不敢诓瞒,我少林一派全军覆没,只有我暂且偷生,前来武当报信求助!”
无迹一脸震惊,对那位圆悟忍不住侧目:这人是什么目的!居然如此信口开河!如此情况要如何解释?她皱眉思索,要是现在跳出来反驳也没人会信,倒不如等他走后再跟叁师伯言明。
二人正谈论时,忽然听到小童禀报:“太师祖出关。”
俞岱岩有些讶异,师父张真人已经闭关一年有余,没想到刚好在今日出关,而那位圆悟也是喜出望外,对他道:“俞叁侠,不知贫僧可否面见张真人!”
俞岱岩思索了下,决定带着他一同前往,毕竟灭派大事,还是由师父定夺为好。
张叁丰一年前就在武当后山竹林归隐,如今时隔一年后终于出关,众弟子纷纷在竹屋前恭请。
木门开合,从中走出了个身穿清灰太极八卦道袍之人,须发皆白,手执拂尘,仙风道骨好似乘风:“不知少林大师来我武当有何贵干?”
圆悟连忙躬身:“晚辈少林圆悟,参见张真人。”继而讲刚刚在室内对俞岱岩讲的事情又重复了遍。
张叁丰乍听此言,也是忍不住震惊:“居然有这等事?”
“是!张真人,在下还有门派方丈所递的书信,主持嘱托小僧一定要亲手交给张真人您!”圆悟从衣襟掏出一封黄皮书信,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上。
无迹看着那僧人一步一步朝着太师父走去,心头闪过一丝异样,凭着敏锐直觉察到不对劲时,只见那僧人赫然出手,居然暗中偷袭拍在张叁丰胸口。
“师父!”
“师祖!”
一时间,林中乱成一团,谁能相信这背负血仇前来武当的少林高僧居然对张叁丰出了手。
只见张真人雪白须发飞扬,双目精光暴涨盯着圆悟:“你是什么人?”
圆悟面如金纸,冷汗如雨,却依旧毫不在乎的大笑:“我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张真人,今日便是武当覆灭之时!”
此言一出,张叁丰也知道他抱有死念,问不出什么东西,便伸手一掌,看着绵软无力,刚落到他头顶圆悟便浑身瘫软倒下,霎时间便已经没了呼吸。
变故来的如此突然,众子弟还没回过神,只见张叁丰拓然倒地,喷出一口鲜血来。
无迹也顾不得理智,只知道太师父口吐鲜血必定是被那奸僧伤了肺腑,连忙赶上前要扶着他,还未及言明,又听见外面一阵吵嚷,一个道袍弟子匆忙上前禀告:“祖师爷,叁师祖,外面魔教攻上来了!”
“什么?”俞岱岩愤然出声,却只能痛拍这身下木椅,他已双腿残废,师父遇袭无能为力,魔教攻入也毫无作用,心头被绝望愤恨淹没。
张叁丰接着无迹的手站了起身,目光平静看着仅有一位留在身边的弟子:“岱岩,莫慌。”
俞岱岩咬着牙:“师父,众师兄弟都不在,弟子,弟子愿为先锋!保我武当喘息之宁。”他虽然双腿残废,但是功力还在,若是由他带着武当剩余弟子全力抗敌,倒能为师父留的一线。
张真人缓缓摇头:“我闭关一年有余,参悟一拳一剑,今日众位亲传弟子都未在身边,你就是为师传承之脉,且看好了。”
说着,便运势起手,起势后接左右野马分鬃、白鹤亮翅、手挥琵琶,共二十四势,以静制动,以柔克刚,随人则活,由己则滞。“彼未动,己先动”,“后发先至”,看似缓慢实则刚劲内藏。
俞岱岩知道这是师父心血所造,于是目不转睛盯着,只盼将一举一动都刻在心头,能在日后将此流传后世。
“此乃太极拳全势,岱岩,你记下了几成?”张叁丰缓缓收气,看着一旁的弟子。
俞岱岩面色惭愧:“弟子愚钝,只记下了叁成。”
张叁丰倒是点点头:“事出从急,你能记下叁成已经是极好的了,你六位师兄弟中,唯独翠山悟性最高,若是能潜心叁五年......罢了。”
无迹听他谈及父亲,心头忍不住一酸。
门外已传来喧嚷,赫然一道凌空之声裹挟内力传至山头:“武当不是名派大家吗?怎么我明教前来,居然无人迎客?难道是派中已经无人了吗?”
张叁丰乃是武林赫然有名的前辈,所有人见了都要恭敬喊一声张真人,何曾被人如此折辱,俞岱岩心头怒气刚起,就被师父拦下。
“岱岩,不可冲动,明教来者不善,你双腿残疾,必定不会惹得注意,切记,武当传承还须由你!”
听了这话,俞岱岩也知道师父要以一己之身阻挡魔教,但身负重任,也只能含泪应下。
武当众弟子随着张叁丰前往叁清正殿,只见宏伟宽阔的大殿已经被叁四百人占的满满当当,西域和尚头陀形形色色,大部分人都身穿明教圣火服饰,气势汹汹浩浩荡荡,很是夺人。
无迹见那群人数众多,心中有些暗急,只有自己一人必定无法护得武当安全,只是不知这群人到底奉的是谁的命令。
张叁丰居中一站,不怒自威,而竹椅上的俞岱岩先开口:“不知明教来此,所谓何事?”
此话一出,便从殿外传来一声喝:“教主到!”
只见僧俗百众,纷纷各自林立侧首,从中让出一条宽道,远远地走近一顶黄缎大轿,由八人相抬,笔直朝着殿中而来,而这黄缎轿子周围又站了八位身姿袅娜红纱覆面的美貌侍女。
这等声势,说是明教之主倒也无人怀疑。
无迹眯着眼,无论是那八位轿夫还是那八个侍女,足尖都不曾点地,居然是靠着浑厚内功御风而来,着实不可小觑!
那顶黄缎轿自顶垂下轻薄黄纱,只看得见中间影影绰绰坐了个半屈膝的人影,支颐闲适,在这两相对峙的叁清殿中仿佛身处无人居室,古今轻慢第一。
这一出,饶是张叁丰也忍不住对这目中无人的魔教教主有些侧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