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常被客户说脸色苍白,而我也感到容易疲累,偶尔莫名发烧、无预警流鼻血、手脚皮肤有瘀青或紫斑,这让我惊觉,我身体出了问题。
我没有告诉浮萍,不想在还没盖棺定论的时候让她担心。在父母的安排下,去医院做一系列检查,诊断结果我患了血癌。
医生罗列了一串饮食与治疗,并且将我排入骨髓配对列之中。
我查了很多资料,除了日常生活中血癌饮食及照护,骨髓移植也有风险!
五成病人在骨髓移植成功后,可以继续治疗观察,三成病人会在移植之后五年内陆续復发乃至死亡。其馀两成会因移植的严重毒性或合併症,比方肺炎、排斥作用而丧命。
我看到这样的资讯,彷如陷入一个死局,未来的生死我不得而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对浮萍开口。
我知道她一定愿意陪我走这一段,但那要浪费她多少青春?如果我死了,她该有多伤心,要用多久时间才能把我忘掉?
也许一辈子?我不能害了她。
我开始疏远她,用公事忙为由,不再去她那过夜,假日手机关两天让她找不到我,事后再编一些我自己都不能相信的理由唬弄她。
我对她眠思梦想,但却只能对她漠然置之,她终于受不了找我摊牌。
她找我摊牌这天,我父母已经安排好让我出国,接受外国的治疗并等待配对。
摊牌那天,我带上我妈一起赴约,临行前,我妈问我:「文民,你确定要这样?也许浮萍想陪你一起走下去?」
「她一定会,但我不能。」我坚定的说。
妈叹了口气,默默的流下两行泪:「她是个好孩子,我心疼你,我也捨不得她...为什么命运这么作弄人?」
浮萍看到我妈与我同行非常吃惊,但她跟我妈感情不错,所以她很快就整理好情绪,热络的请我们入座。
一顿饭吃的各怀心思,上甜点时,我妈看了我一眼,终是无奈的依照我的意思开了口:「浮萍,你是个好孩子,阿姨我也很喜欢你。可是你们家,与我们家世背景毕竟差太多。我们文民的人生绑系着一家公司,学生时代谈谈恋爱还可以,可你们也都20好几了,论及婚嫁,你们是不适合的。我们在美国成立了分公司,打算让文民过去发展移民,不会回来了,所以...很抱歉阿姨这样跟你说,你们就走到这里就好。」
全程我没有开口,但我见到浮萍的表情从震惊到疑惑,渐渐变得伤心红了眼眶,她有点懵,一向对她很好的母亲,怎么会说出这些话?
她不解的问:「阿姨,我跟文民学的是同样专业,我可以跟文民一起去美国,由我在他身边陪他打拼,他更有助力不是吗?」
我妈为难的说:「你们家世不合,我们会安排其它适合他的千金陪他去。」
「阿姨,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们没有门弟观念,怎么现在会...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我做错了?文民,文民你说说话!」
浮萍向我求救,我狠心的转过头往窗外看,此时窗外正飞过一群麻雀,好像在嘲笑我的懦弱,我现在就像一个让人看不起的妈宝。
浮萍被我的态度伤到,眼泪不自觉滑落下来。我妈再也看不下去也说不下去了,拉我站起来,留给浮萍一句话:「你们人生方向是不同的,给自己一点体面吧。」
我们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心碎了满地的她。
机票订好,医院安排好,离开前几天,我每天守在浮萍的公司门口等她下班,开车缓缓的跟在她身后,用另一种方式护送她回家。
她知道是我,她会回头对我投以厌恶的眼神,然后越走越快。
下雨那天,是我出国前最后一次送她,我从她的眼神中读到了恨。
对,就是这样,恨我吧!越恨越好!
我不顾她愿不愿意,硬将她塞入车后座载她回家,因为我知道,这也许是最后一次送她回家,此生最后一次。
她下车时,我还是忍不住对她说:「对不起。」
她冷冷回覆我:「你的对不起太廉价,不值钱!」
我对她说:「好好照顾自己,好吗?」
她用力的关上门,这次换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隔天我搭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到美国,又转机到纽约,住进一家医院,开始了我治疗白血病的日子。
医院位于纽约市郊,是栋宽广的白色建筑,医院大门前有宽广的花圃圆环,后面有一大片草地绿意盎然,白天可以赏云吹风,晚上可以仰望辽阔的满天星斗,让病友在此处散心沉思,是个养病的好地方。
我妹妹余雅雯,在医院陪我照顾我因治疗所引起的不适,每当我被治疗的副作用搞的痛苦不堪,看我妹妹忙里忙外,我就庆幸当初没让浮萍知道的决定是对的,不然现在连累的就是她了。
我头发因为治疗而掉光了,我戴上一顶毛帽。这顶帽子是与浮萍交往时,她送我的第一个生日礼物。
由于我是冬天生的,她送毛帽当时正好实用,她帮我戴上时有点害羞,可我却觉得全世界的温暖都围在我身上,因为我有她的笑容。
一段时间后医院通知我,有配对到适合的骨髓,与捐髓人做好一切准备后,安排好就可以动手术。
手术并非万无一失,也不是手术完病就会好。总之,在得到消息的这一刻,我觉得,我是幸运的,毕竟有人等了好几年,甚至到死都等不到。
我看着被夕阳渲染成一片粉红的天空,那顏色让我想起,浮萍对我嫣然一笑的脸庞,总是白里透着嫩嫩的粉,让人好想捏一把。
我好想你,好想拥抱你,我的浮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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