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得虞笙心里一紧。
总觉得好像瞒不过,但阿婆又没问过。
阿婆拍拍她的手:“你去和你同学玩吧,阿婆阿公既然回来了,就不再走了,天天都能陪着苡苡,不在乎这一天,去吧。”
虞笙感激的看了看阿婆,冲饭桌上的几人礼貌道别,转身跑出饭店。
她直接去了这里,在路上给段昭发了信息。
从饭店打车到老城,是一个从繁华步入市井的过程。
老城这一代,只有大官南街的夜市红红火火,途径的楼群小区,时不时看见一堆打扑克的大爷,吊着高八度的嗓门,一声大过一声的喊:“仨钩!”“仨k”。
虞婧文是很讨厌这些的。
但虞笙不觉得,那种饭店倒让她挺累的。
到夜市口时,虞笙从车上下来,就听到街口的蒙面乐队正在唱歌,顿时放松下来。
为首的是海绵宝宝,背着吉他,站在灯光下,唱的是一首温柔的粤语老歌。
她给段昭发信息说自己到了,他没回,她就在乐队这等。
蒙面乐队刚好结束一首歌,音乐停止,静谧的夜空中,海绵宝宝小幅度的呼吸透过麦克风传来。
鼓手敲出几个鼓点,海绵宝宝调整吉他背带,手握住立式麦克风架,那双手干净,修长,还很有男孩子的力量。
虞笙余光看了一眼,就没法再将目光移开。
是他。
她惊讶的看着海绵宝宝,忽然想起某一个夜晚。
也是这么温柔的晚上,一个男孩子戴着海绵宝宝的头套,长身玉立,站在路灯下,拨动琴弦,慢悠悠的唱着宝贝……
她眼睫动了动,内心触动的看着他。
“今天是一个,特别重要的日子,”海绵宝宝开口,低沉的声音穿透夜色:“是我女朋友的生日,本来有个更完美的计划,但是因为一个小小的插曲,这个计划没有实现,我怕她不高兴,所以,想在这,当着所有人,对她说,生日快乐。”
他清了清嗓,像发信号,鼓手立刻敲响节奏,键盘跟上。
“生日快乐!”他卸下麦克风,大喊了一句:“段昭给虞笙的生日祝福第二弹,对她说,生日快乐,让我们一起祝她,生!日!快!乐!”
从海绵宝宝的大门牙里,她看见他眼里的光,笑了出来。
段昭摘掉头套,随手一扔,长手拨动琴弦,在一片欢呼声中,唱着熟悉简单的生日快乐歌,蹦蹦跳跳的跑到她面前。
眼里全是光,
这是她的少年。
*
他们没有去这里,段昭不想太乱,他带她去的大官南街附近的一个已经停业的工人文化宫。
现在这片是个小广场,中间有个金鱼造型的喷泉,晚饭后的点儿,有大妈在这跳广场舞,九点多散了以后,这个地方就清净下来。
段昭给她准备了生日蛋糕,上面插着数字十七的蜡烛,他找了盒洋火,倒出一根,擦出火苗,点燃。
“你打火机呢?”虞笙问他:“怎么用洋火了?”
“让教练没收了,”段昭看她道:“正逼我戒烟呢。”
“你是该戒,你才多大,现在就抽烟,得抽多少年。”虞笙坐在喷泉池的边上,勾着腿,轻轻的晃。
“小小年纪,”段昭好笑道:“跟我教练一个口吻。”
虞笙瞪了他一眼。
段昭拉她跳下来:“来,小寿星,许个愿望。”
虞笙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她确实有个愿望要许。
默念了数十秒后,她睁眼,吹灭蜡烛。
“你还没告诉我愿望是什么呢,”段昭说:“怎么就吹蜡烛了?”
“愿望怎么能说呢,”虞笙执意:“说出来就不灵了。”
段昭啧了声:“那行吧,今天小寿星最大,想怎么都行。”
虞笙看着他笑。
“我希望以后也是,永远都是,”他真诚的说:“你能过那种,想怎么都行的日子。”
这是个很奢侈的愿望。
虞笙没想好的嗯了声,手腕随即被他拉了过去。
“送你一个小礼物,你别嫌轻。”他从兜里掏出一根红色编织的绳子,戴在她手腕上:“这个是我编的,这三个是路路通,交好运的,这个绳扣叫文昌结,意思是文运昌盛,保佑学业的。”
虞笙顺着他手指,看到三颗分量不轻的小金疙瘩,中间被绳扣分隔开。
他给她戴好,声音带了点哄:“希望你戴着这个,考到任何一个,你想去的大学。”
第60章 偏偏招惹
虞笙摸着那根红色的绳子, 莫名很想哭。
他用红色的绳子,给她编了一根保佑她达成愿望的手链。
这个愿望是她最初认识他时,対他说的那个愿望, 她想考到最顶尖的大学, 出人头地, 远远的离开虞婧文, 离开她不想再回忆的过去。
“那你呢,”她带着点鼻音,很在乎的问:“你会参加高考対吗?”
他想了想, 重重点头。
“也会, ”她没什么底气:“跟我上一个大学吗?”
“一个大学?”他略迟疑,手罩在她头顶, 像在讲道理:“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考上, 我可以试试,但我答应你,不管我考到哪个大学, 我都不会差的, 你站在巅峰的时候,我会和你站在一样高的位置。”
虞笙点点头,没有将剩下的话说完。
可是,
她想和他去一个城市,
想和他像现在一样, 不分开。
*
高二这个暑假, 学校几乎没怎么歇, 紧接着就迎来了高三。
班长刘岩磊在教室后面贴了一张倒计时, 一天天过得很快。
不知不觉,倒计时天数, 从200翻到199,离一模考试还有一个多月,班里全是紧张气氛。
英语下课后,桑菓趴在课桌上哭了一鼻子,胳膊底下压着一份85分的卷子。
虞笙揉揉她脑袋:“一次考试,代表不了什么。”
“我上次也是这么対自己说的,”桑菓无望的看着窗外,天阴沉沉的,正在飞雪:“可是我就这点分,怎么都提不上来,我每天回家,看见我妈变着花样的给我做饭,我爸连跟我说话,都轻声细语的,我就特别害怕,”她说着,声音发颤:“我觉得我会,让他们失望。”
虞笙叹了口气,她一向不太会安慰人,小心翼翼的拿过桑菓的卷子,认真的把她每道错题需要注意的知识点和语法都写在上面。
写完,她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的雪。
她一直羡慕、渴望的父爱、母爱,居然也在有一天变成枷锁。到底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我们太脆弱了。
朱思明进班时叫她:“虞笙,二姐办公室那个是你妈吧?我看她跟二姐聊你聊半天了。”
“我妈?”虞笙惊讶得放下笔。
虞婧文怎么会来学校,她平时连家长会都懒得到场。
朱思明称赞道:“你妈长得可年轻,不知道还以为你姐姐呢!”
虞笙被他夸得头皮发麻,跑出教室。
虞婧文正寒暄着从华蓉的办公室走出来,虞笙过去时,她表情并无不妥,正和华蓉夸她怎么怎么优秀,像炫耀自己的宝贝,华蓉态度倒是很诚恳,时不时加以肯定。
虞笙不喜欢这种吹捧,硬着头皮过去打了个招呼,找借口立刻送虞婧文往校外走。
“妈,”虞笙一面走一面问她:“你怎么突然到我学校来了?”
“我女儿在这上学,我来和老师了解一下学习情况,”虞婧文穿的貂皮大衣,锃亮的毛领随着步伐一抖一抖的:“这挺正常的吧。”
虞笙没法说不正常,嗯了声,也不跟她牵手,就并肩的往外走,走的很快。
“你说巧不巧,”虞婧文主动开口:“我昨天跟客户吃饭,你猜我看见谁了,你们校长的老婆,他正好有事求我,我就想,你们学校现在不是有个京大的保送名额吗,我让他直接给你。”
“什么?”虞笙驻足。
她都没想到是因为这个,保送名额的事她听说了,是华大的,确实很吸引人,但这种得到的方式让她难以接受。
“我不要,”虞笙很抵触:“你别把你生意那套带到我学校来。”
“我那套怎么了?”虞婧文嫌她不知好歹:“你吃的穿的哪个不是我那套换来的。”
“反正你就别管了,学校有考试,我能考。”虞笙只好说。
“放着现成的关系不用,你傻吗?”虞婧文不耐烦了,走之前说:“你不就是想上京大么,我也不反対了,你赶紧把名额定下来,跟我去美国住一阵子,见见世面,别整天闷在这破学校里,一副小家子气。”
虞笙脑袋轰的一声,顿时不想要这个保送名额了。
这两天保送名额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学校很公平的准备通过考试决定,定在下周。
虞笙不怎么感兴趣,更不像刘岩磊,每次说到保送,眼里就燃起一团火。
早晨,她正研究去年的模拟卷子,一瓶果粒橙,一袋子零食落在她课桌上。
虞笙惊喜抬头,看见段昭经过。
“你怎么回来上课了?”她转回头问他。
入冬后,他就没来过学校,忙着准备全国锦标赛。
“高考报名啊。”段昭坐下时,课桌里塞满的卷子和作业本掉出来,他低头去捡:“还是你告诉我的,你都忘了?”
虞笙“啊”了声,她真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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