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拂簷,雕栏玉砌;檀香裊裊,寂然无声。
卧房里,女子瞪大了眼睛,脸色惨白,双脚频频往后退。一时半刻,落地的衣衫绊倒了她的脚,害她直接往后跌进床铺。
「是我啊,我是如诗啊。」俊秀男子走向丑陋女子,他的脸上掛着如释负重的笑容。他的左手食戴着一枚玉戒指,中央镶嵌的宝石比翡翠更加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的光辉,「因为有这枚戒指,所以我在坠入悬崖的时候,和如画交换了身体,我其实没死,我就是如诗。」
闻言,女子只是看着自己全身上下,像是被吓傻了,一个字也发不出。
见状,男子没辙地笑了,望着她缓缓盖上了双眼。
彷若连锁效应似地,女子顿时感到一阵晕眩,也跟着闭上了眼。然而,待再度张开眼时,她的脸上再无一丝惧色。
她深深望着男子,从床上站起来,微笑道:「这下可以证明我所言不假了吧?我就是如诗啊,是你此生唯一深爱的女人啊。」
男子这时也再度张开了眼,他的脸上流露茫然,直到看见面前丑陋的女子,立刻露出惊惧的表情,「不要过来!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种事,你不是如诗!」
女子感到胸口隐隐作痛,再也笑不出来了,「可你也看到了,我可以与人交换身体啊!我就是如诗,只是我现在在如画的身体里。」
「你不是,我不相信有这种事……」男子似乎是被吓傻了,眼神涣散,猛摇着头,「你不是如诗、你不是……」
「真的是我,我是如诗。」女子深深望着他,一双眼睛坚定却悲伤,「为甚么你还是不相信我呢?」
「你不是、你不是……」男子摇着头,喃喃自语。
半晌,他忽然安静了下来,接着缓缓抬起头,望向了女子,「是你……」
女子以为他想通了,感到热泪盈眶。
「是你,是你杀了如诗!」
女子傻住了,从眼底滑落的热泪顿时变成了心痛的泪水。
男子伸手指向她,满腔悲愤道:「是你把如诗推下悬崖,是你杀了如诗!」
「为甚么你不相信我……」她的脸上泪如雨下,痛心疾首,语气跟着激动起来,「我就是如诗啊,我就是你最爱的女人啊!是我啊!」
「如诗不会像你这么粗鲁,也不会大吼大叫,一定是你杀了她!」男子恶狠狠瞪着她,彷若视她如仇人。
「你好好看着我的眼睛,我是如诗啊!」她痛心哭喊,一再靠近他,多么希望他好好看看她,好好看看眼前的她。
见她朝自己走近,男子一再往后退,一路退到了门边,「你这个妖女别过来!」
她的脸上泪涕交顎,特别是顶着这张丑陋的面孔,在男子眼里更是难看至极。
眼看躲不掉,男子索性拉开门逃出卧室,并将房门反锁。
听见外头传来的锁门声,女子急着想打开门,可大门早已被反锁。
她拍打着门窗不断哭喊:「我是如诗啊、我如诗啊!墨熙,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如诗,我没有说谎,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嬤嬤,从今往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少夫人离开房门半步。」
听见门外那道冷漠的吩咐,女子近乎绝望,身子顺着木门缓缓跪倒在冰冷的地板。
她倚靠着木门,将脸埋在大腿里,痛哭失声:「我真的是如诗啊,墨熙,你要相信我……我是如诗,我真的是如诗啊……」
「为甚么你就是不相信我……」
然而,无论她如何喊,哪怕喊破了喉咙,哭瞎了双眼,都没有任何一个人为她开门,更别说相信她就是叶如诗,每个人都以为她疯了,对她如弃敝屣。
一声又一声,一道又一道,时过境迁,规律的海潮声依旧拍打着沙滩,逐渐盖过了记忆深处那些撕心裂肺的哭喊,那是即使经过百年也忘不掉的绝望与哀怨。
此时此刻,她失神望着眼前的人,浓重的阴影刻画出深刻的五官,清冽的月光勾勒出清秀的眉目,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嘴,他的每一个细节,都和记忆里的他如出一辙,就连那一双视她为仇人的眼神都一模一样。
「为甚么你不相信?」她望着那一张深爱的脸,逐渐红了眼眶,幽怨的声音飘散在黑夜里,轻得彷若来自过去。
她伸手直指王昕妍,声音遽然拔高:「为甚么你当年不能像相信她一样相信我?为什么你当时不能像爱着她一样爱着我!为甚么过了两百年你就不在乎外貌了?如今我好不容易获得美貌了,为什么你还是不相信我,为甚么啊啊啊──」
在场所有人也都傻住了,王湘婷近乎崩溃地大喊,尖叫声凄厉而尖锐。
「我们这一生本来可以永远在一起,我给过你一次又一次机会,一次又一次,可你却一次又一次拒绝……」她悲伤地直视他,即使经过了百年,那双熟悉的眼睛依旧视她为仇人。
「姑姑……」看着王湘婷忽然朝自己走来,王昕妍的一隻手不自觉在胸前紧握,目光哀伤地回望她。
察觉到王湘婷的意图,关旭砚立刻将王昕妍护在身后。
但王昕妍没有退却,反倒上前走向关旭砚身边。两人犹如好不容易重逢的恋人,关旭砚先是捧住了她的后脑,将她拥入自己怀中,随后紧紧将她护在身旁。
看着如璧人般亲暱的两人,王湘婷只是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既然你这么痴情,我就不信若她死了,你还能对拥有她容貌的我无动于衷。」
看着姑姑闭上双眼,王昕妍顿时感到一阵惊惧,一转头,就见关旭砚捂住了额头,也跟着闭上了双眼。
「旭彦……」她忍不住唤着他的名字,然而,随着他再次睁开双眼,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眼所流露的恶意,让她的心顿时都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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