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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一族纳狄尔家算是浑沌神族中贵族大家最尊贵的一族,在创世纪语中,意为「神裁者」。
相传当年主神创造浑沌时,花了大量神力创造出来的第一名浑沌神族便是暗夜一族的初代家主。不但亲自赐姓,还让他帮忙创造整个浑沌星系、替其他家族命名。而暗夜一族本家藏书中那策古老的氏族名册,更说服力十足地证实了这个传说。甚至,有些氏族恭恭敬敬地唤暗夜直系血缘者「殿下」,由此可见这族地位的高贵显赫。
整个暗夜族的领地不小,佔据了主星亚尔多达最丰饶的几座浮岛,由家族经营,极力发展工商。不过虽然说是家族,但血脉并不算旺。浮岛成员大多都是家族旁系和侍奉的侍族,真整拥有纳狄尔家血缘的人反而不多。
就连妻妾成群、号称后宫佳丽三千的现任本家家主,在浑沌神族的超低生育率下膝下也只有三个孩子:长子黑帝斯,次子幽瑟斯,和长女弗里妲。
虽然都不是同母所生,但三兄妹彼此感情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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泱仍在客厅刻苦地读着还没看完的种族概论,而幽萨静静待在驾驶舱,将以往的航行纪录重新统整。
一旁,摆着他刚清理过血跡的长镰刀。
或许,能最直接无条件信任的,还是手中的武器吧。
突然,宇航船的通讯系统响了起来。
「嗯?」
这也算是很难得的一件事了。理论上,根本不会有人想去找死神聊天,死神的宇航船也不该被人发现。除非对方是同族。
但看到版面上要求者的姓名时,连幽萨都露出了一个略带无奈的浅笑。
弗里妲纳狄尔
他按下了同意通讯钮。
一个清亮活泼的女音透过微微发亮的连结晶球传来。
『嗨?幽萨哥哥!』
「午安,小弗。」
『真是,宇宙都黑漆漆的哪有什么早午晚?哥哥你还是一样一板一眼呢。』
「姑且当作自律修行的一环吧。突然开通讯,有什么事吗?」
『吶,想说很久没能找你聊聊了,就开囉。你在忙吗?』
「不会。任务刚结束不久。」
『太好了?我有有趣的东西要说喔?』
「嗯。」
『记得亚基瓦尔吗?』
「……记得。」
『我得到消息说,上次她出任务出现失误,该死的二十三人中,有一个被逃掉了,没杀成功喔?』
「嗯?这可真稀奇。我记得她实力很不错呢。」
『能给哥哥说不错……呿。总之,碧卡夫人听说不太高兴,她本人也超生气的喔?因为一直到现在,她都没能找到那个脱逃者呢?』
「小弗,别这样,你以后会比她更强,因为根本没人能杀得死你。至于亚基瓦尔的事……我想,那目标能跑,大约也不会这么轻易被找回去吧。」
『哼,的确是没什么人能杀得死我,但却可以永生永世把我折磨的生、不、如、死!』
「不会发生这种事。谁敢欺负你,看我和大哥还不凌迟他。」
『……噗,哥哥你真有趣!唉~可惜那名脱逃者不是什么大人物,不然那女人大约不是被碧卡夫人骂一顿了事,而是被重重惩处吧?』
听着妹妹可惜中夹杂着幸灾乐祸的语调,幽萨不禁露出苦笑。
「我说你啊,不能因为她是伊莎瓦尔的妹妹就讨厌人家啊……这样彼此记恨下去,根本没完没了。」
『才不管咧!哥哥,伊沙瓦尔那女人当初想要你的命欸!』弗里妲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起来,『竟然害哥哥你伤得那么重,我到死都不会原谅她的!』
「……」他微微叹了口气。
弗里妲是不可能会死的。所以,这意思就是永远了吧?
『哥,你不会……还爱着伊莎瓦尔吧?』
顿了顿,幽萨摇了摇头,儘管对方看不到。
「都过去了。」
『那就好。』弗里妲松了一口气。
突然,一种可能闪过幽萨脑海。
「对了小弗,你知道亚基瓦尔失误的那件任务详情吗?」
『……不知道。我才不想去关心那女人的事。』
「好吧。」
『……你要的话,有空我再帮你去打听一下好了。』
听出了兄长话中的意思,弗里妲还是开口,儘管有些不情愿。
而幽萨露出了一个柔和的微笑,对着这个调皮却善解人意的妹妹,连平淡的声音都多了几分难得的温柔。
「麻烦你了。」
这似乎使弗里妲的心情大好。
『哪里。能帮上哥哥的忙就好了。等等还有生意要谈,今天就先这样吧。有空回家族看看吧?』
「知道了。」
『那,祝你在外任务一切顺利囉?幽萨哥哥?』
「也祝你一切顺利,小弗。」
最后传来她的清脆如铃的笑声,通讯就被切断了。
手撑着仪表板站在原地,幽萨望向远方的点点星辰,思考起来。
*
这次,恐怕他不回浑沌星系一趟不行了。
身为主神的「七刀」之一,这次接到的任务,是浑沌星系内部的「肃清」。
用简单明瞭的方式来说,就是与同族自相残杀。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了。
浑沌神族本身也是有生育能力的,儘管生育率已经相对非常低了,但并不影响人口依旧逐步上升的事实。
而要屠杀战力最高浑沌神族,能用的选择就只有「七刀」。
不然恐怕会演变成浑沌星系的大战呢。
值得一提的是:全浑沌神族唯一不会被主神下追杀令的,只有暗夜一族……这其实不能说是神偏心。毕竟,作为代代传承的死神家族,他们的人数已经够少了。
他是不怎么介意任务的事,不过问题是……这傢伙怎么办?
看着看书看到睡着还偷偷流口水的泱,幽萨忍不住皱起眉头。
留在宇航船理论上是不会被发现,但万一他死了,泱的小命也得交代了。
「……麻烦死了,这个女人。」
他当初到底干什么要捡她回来呢?
叹了口气后起身熄灯,幽萨将泱手中的书轻轻拿起放到一边,弯腰抱起她走回寝室。
……该死的,这个动作似乎也越来越熟练了。
*
「为什么……又要跑来这啊?这么快就需要重新补给了吗?」
望着窗外的景色,泱有些纳闷。而幽萨只是自顾自地抚摸着镰刀的刀刃,头也不抬,细緻的动作几乎要让泱认为他抚摸的不是杀人利器而是爱人的面颊。
「没,我有任务。要买东西之后再说。」
「浑沌星系的任务?」
「对。」
「……我还以为浑沌神族就不会受到死神的威胁了呢。」
「主神还是很公平的。」
「所以死神连同族都杀吗?」
「……一般是不会,但有些人的确会接到这方面的任务。」
「为什么是你?」
「……因为我是『七刀』之一。」
「七刀?那是什么?」
「……够了喔,螻蚁。你好奇心过剩了。」
「欸?不能问吗?」
「我懒得解释。」
「喂!」
「吵死了。」
幽萨皱眉,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表情明显没什么耐心。
见状泱乖乖闭上嘴,表情有些委屈和失落,一张纯真美丽的面庞撒娇一般,简直能萌杀所有雄性生物。
「……」
幽萨见了,无奈叹了口气,伸手敲了敲她的头。
「我的任务别老问东问西的。有些不是外人该知道的。」
「喔……」
泱眼珠子往上瞅着他的脸,眨着一双碧洗晴空似的大眼,看起来像小动物一般无辜……也许捡到她也跟捡到一隻流浪动物差不多。
「等等我会先回我家族,你到我住处先待着吧。」
「咦?不是待在这就好了吗?」
「有别种考量。」
「是喔。」
抱起书遮住半张脸,泱看起来倒无所谓。
「这次,就算我时间内没回来,也别给我耍笨跑出来。知道吗?」
「知道了。」漫应,泱又将注意力埋回书中,「话说,没有其他书吗?一直看这本好累。」
「……到时我的书房随你翻。」
看起来,她完全没听进去。
幽萨在心里叹气。
至少,这螻蚁种族出身的女人还有点求知慾,不像其他的那样自大而无知。
*
「黑色地带」是由大块黑岩所组成的浮岛,是暗夜一族领地最为「贫瘠」的一处。虽然有各式珍贵的矿脉,但近乎寸草不生。加上那顏色混浊的天空,风景并不美。
而宇航船这次旅程的终点,是一座半大不小的黑色浮岛,位于黑色地带的边缘。
景色差,造景也懒,最多的就是一片高低起伏的巨大黑色晶石林,沉默的照映着暮气沉沉的紫色天空。不过,石林中央的一栋大房子却盖得很讲究,外观奢华而庄严大气,整体美轮美奐到不行。
「这是哪?神殿吗?好气派!」
「我家。」
「欸?!」
「浑沌星系的神殿一隻手数得完。但哪都可能,就是不可能盖在这。」
虽然说是神裁者,暗夜一族对主神可没有这么高的敬畏。
「你一个人住这么大间?!」
「平常有专人打扫整理,但目前都支掉了。我很少回来。」
「……太浪费了。」
「有时我也会这么觉得。从事一个随时可能会死的职业,其实一切从简就好。」
「……一般人都会认为、每一秒都要享受最好吧?」
「那是我的本分。」
「……难以理解。」
「我从来就对你这颗脑袋毫无期待。」
「喂!我算是你手把手教出来的欸?这样说我!」
幽萨瞬间皱眉,平淡的情绪终于稍微对这句话產生反应。
「……你这想法是打哪来的错觉?」
「我失忆了嘛!」
「……真糟糕,好像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就说吧!不准再嫌我怎样哪样了,那是你自己没教好!」
「……竟然还学会顶嘴了。」看了一眼泱略带得意的表情,幽萨轻轻咋舌,又恢復一贯的模样,「照骂不误。因为我根本没有教你的义务。螻蚁的脑袋,恐怕也装不了太多东西,那种行为纯粹浪费时间。」
「你这人怎么这样啦……」泱气鼓鼓地朝他背后的空气用力挥了下拳头,还是没敢真的砸到他身上。
自从知道他不打算对自己动手后,她有次真的大着胆子把自己粉拳从身后招呼到他身上。结果拳面才刚沾上他背部,他反应大到差点把一旁的桌子给掀了,瞬间回身,一手死扣住她手腕、一手握着凭空出现的镰刀已抵在她脖子前,冰冷的表情上眼神可怕得像是要吃人!
在那之后,她就再也不敢对他做出有攻击意味的行为了。
……想想,对那种总是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死神动手,对方会有这种反应也很正常──不然恐怕早死千百次了。
「闭嘴,少碎碎唸了。跟上。」
「是是是。」
整座黑色浮岛一片死寂,放眼四周找不到一点绿意,也没有一丝生气。加上幽萨的脚步轻到几乎听不见,一身黑衣又能轻易融入周遭环境,常转个弯便令泱有种隻身一人的错觉。
人生地不熟,这里又是这么一副世界尽头的模样。似乎随时会被丢下的不安在泱心底滋长,她咬了咬牙低头快走两步,纤细雪白的五指揪住了他斗篷一角。
「……怎?」
「……怕走丢。」
「嗤,那就拉着吧。」
「为什么一定要穿黑色?因为是死神?」
「原因之一。」
「其他呢?」
「隐蔽性高吧。」
「同意……」
虽然目标方位明确,这地方真的大的有点该死呢。
前面的幽萨突然停下来。
低头思考的泱一下子撞到他背上,要不是幽萨及时抓住她手臂,差点整个被弹到地上去。
「你干嘛突然停啦!」
「嘘,安静!」
抬头看向天空,幽萨的表情带了些警戒。
突然,他脱下斗篷,披到了泱身上。
「穿起来躲好,不要被发现。」
一把将她推到一块黑岩后藏起,幽萨从虚空中抽出镰刀,脚一蹬跃上了天空,背上瞬间展开了一对恶魔似的黑翼。
泱偷偷探头去看,黑色的身影在空中滑翔……然后对上了另一把镰刀。
鏘!
一个恶意满分的笑出现在另一名浑沌神族男性的醶上。
「好久不见了,亲爱的堂哥。一感觉到你回来,我立刻就扔下了手上的任务赶来找您呢。」
「你来干嘛?里克。我的地盘,不是你说想来就可以随便靠近的!」
「哪,一直想再找您切磋一下呢。不介意花个几分鐘陪我练个武吧?」
「里克!你知不知道我还有任务?」
「谁介意呢?看招!」
一把黑色的镰刀当头砸下。
「……嘖!」
藏身岩后的泱拉好斗篷,看着空中闪动的刀光,一动也不敢动。
但一面观察,她却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对劲。
幽萨的刀术显然凌驾于对方之上,但那使着黑色镰刀的男人怎能表现得如此肆无忌惮?
突然,泱眼中浮现出讶异。
空中的两人停下动作。
半截刀片从空中弹起、坠落,敲在岩石上发出一声脆响。
幽萨低头看手中的刀,表情没什么改变,只是更多了些难以言喻的冷漠。
里克在冷笑。
「这种烂刀……亲爱的堂哥,您的魂器呢?只有『新月』配做我这把『砚影』的对手。」
「……也差不多该换一把了。新月?早消失了。在我找到原因前,你先自己想想你配不配做我对手吧。」
「呵呵,恐怕在您找到原因以前,弗里妲和我都超越您了呢。承让了,堂哥。」
用一种阴险的声音笑着,名为里克的男人收起砚影,一下子飞走了。
顿了顿,幽萨随手将手中折断的镰刀拋到一边,在确认对方走远后,才回到地面。
泱连忙脱下斗篷想还他。
「不用了,你披着吧。」
幽萨随意挥了挥手,眼神却明显不怎么专心。
泱要穿回去也不是,硬还给他也不是,只得先抱在手上。
「那个……新月是什么?」
「……你先闭嘴。」
心情不好。
泱立刻给此时的幽萨贴了这个标籤,然后敬而远之。
两人持续曲折地在石柱间前进。虽然这次没有东西可以给她拉着,不过至少,没穿斗篷的他已经不会这么容易就消失了。
那栋比泱想像中更宏伟的建筑,逐渐出现在两人眼前。
整栋宅子比泱所以为的还大上许多。幽萨允许她自己乱走,却只告知了几个重点地区。
像是一楼的厨房和储存食物的地窖,二楼的书房和三楼的主卧室。
「我赶时间。你要乱逛我没意见,迷路的话我不保证能找回来就是了。」
从卧室取过新的斗篷和长镰刀,幽萨迟疑了一下,突然伸手摸了摸泱的头,像是在抚摸一隻小动物一样。
「嗯,手感果然跟想像中差不多。」
柔软得像是皮毛……或者丝绸是更贴近的比喻。
「有什么问题吗?」
泱有些疑惑地抬头,却发现他少有的露出了一点无名笑意。
……怎么回事?
「你这次任务很危险吗?」
「……还好。我会把事情安排好。」
安排好?
「要活着回来喔。」
「……白痴。你该希望我死吧?这样世上或许能少失去几条命。你不是很讨厌我杀人?」
……是没错。
「可能……还是不希望你出事吧。你还没送我回去。」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三天,有本事多看点书,少做些蠢事吧。」
泱反射性想抗议。但转眼间大开的窗外,就只剩他的背影了。
想到这个只有自己一人的庞大空间,她不自觉收拢手臂,才发现自己仍抱着他的斗篷……
怀抱大叠文件、一袭方便活动的短裙、垂至曲线曼妙小腿肚的柔顺黑发……在分别拜见过父母后,幽萨于本家大宅西侧的长廊找到了他最后一个要找的人。
「小弗。」
「咦?幽萨哥哥!这么快就回来啦?」
看到妹妹回头、瞬间露出撒娇的笑容,幽萨也不禁跟着勾动唇角。
「顺路而已,接到肃清任务。」
弗里妲听了似乎愣了一下,「这样啊……」
「嗯。另外,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喔?拜託?这可真有点难得。对了,关于上次你问的那件事,碧卡夫人似乎把消息给封锁了,我要查还得再花点时间。」
「那个无所谓。听着,在我宅邸,我收着一样『东西』。若我在这次任务死去,代我想办法将那东西送回它该待的地方去。好吗?」
「唔……那东西具体是?」
「你一看就知道了。」
「嗯……好吧。不过,我想我应该不会知道的。哥哥你才不会失手呢!对吧?」
看着弗里妲明艳的笑脸,幽萨的表情不知不觉柔和了许多。
同为死神,他总做不到如同妹妹这般、对一个人的实力坚信不移。即使那个人是自己。
「我是死神,总是要随时随地做好打算的。」
「说的好像我不是一样。」弗里妲扁眼,随即笑了,「其实每次任务我都担心要是我出事了,家里的小事业会出问题。所以,说什么都要活着回来呢。」
弗里妲不只是名出色的死神,更是名商业天才。原本普通的家族事业,如今已经由她发展到其他家族完全比不上的程度。
……说什么都要活着回来啊?
幽萨对这句话似乎稍微起了一点共鸣。
「比起我,你对家族真的是有用多了。」
「这句话给黑帝斯哥哥听到他会生气吧?他总觉得你能做的更好。」说着,弗里妲忍不住大笑出来。
而幽萨的表情顿时变得很微妙,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他的高度……我已经不敢去仰望了。」
「也说不定,有天他要仰望你喔。」俏皮地眨了下眼,弗里妲抬手将怀中的文件堆抱高一些,「我该忙了,你的请託,我一定会记牢的。请放心吧。」
「嗯。先谢了。」
伸手拍了拍她的头,两兄妹互相笑笑,错身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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