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平涛摇摇头:“这个不能算。你别忘了,曹忠今天早上醒过来,跑到外面求救。还有,他自己也说了,昨天晚上饺子吃的不多,感觉不舒服就没吃了。如果有心算无心,他只要随便吃几个,在表面上就能说得过去。”
唐元眉头皱得更深了:“照你这么说,这桉子还真难找出头绪。”
“所以我现在就等着丁健那边尽快出检测结果。”虎平涛解释:“丁胖子做事情还是很稳的,他把这房子里大大小小所有东西都进行了取样。饺子和冰箱里剩下的食物就不说了,甚至饮用水、泔水、垃圾,还有做饭用的餐具也没有落下。”
唐元补充:“还有调料。投毒这种事情还是颇有讲究的,只要在酱油里随便放点儿就行。一般来说,个把星期都管用。”
虎平涛长长呼了口气:“所以这桉子查证起来很麻烦。咱们在这里推测归推测,关键还是要等检测报告。如果……我说的是如果,丁胖子那边的检验结果显示所有样本里都找没有毒素,那就麻烦了,整个推测方向都要推倒重来。”
唐元顿时愣住了,随即脸上浮起难以置信的表情:“所有样本检测无毒?这怎么可能?曹忠一家明明是食物中毒,医院那边病检报告都出来了。”
虎平涛缓缓地说:“中毒有很多类型,食物中毒也有很多不同的状况。当然……我只是举个例子,有这种可能性,但几率很小。”
说着,他伸手指着摆在餐桌上的那碗饺子:“如果这饺子里没有毒,那刚才我说的那些就毫无意义。”
“还有,刚才你说的酱油,也是这桉子可能存在的侦破方向之一。”
唐元一听就明白了:“头儿你的意思是,对曹忠他老婆购买食材的门店进行检查?”
虎平涛点点头:“还有当时购买的肉摊和菜贩也要彻查。把所有售卖的食品全部封存,取样检测。如果真是其中某个类别的食品含毒,一旦流传开来,就会造成大规模的社会事件。”
唐元脸色有些发白,呼吸有些急促。他很清楚,虎平涛说的这些话绝对不是夸大其词。
的确,中毒有很多种可能。
如果丁健那边的检测结果显示饺子正常,那么对毒素来源的调查就必须扩大规模。
油、盐、酱、醋……周边的副食店、小卖部统统要进行核查。
“我现在就去安排。”唐元已经顾不上那么许多,现在抓紧时间才是关键。
虎平涛点了下头:“你去吧!这边的事情我跟着就行。”
当队长的好处还是挺明显的,很多事情可以安排给其他人做。
……
唐元走后,虎平涛敲开了曹忠家对面的房门。
庞仲华连忙把他让进去,烧水沏茶。
虎平涛打量了一下这间房子,还是很宽敞的。于是笑道:“你这边比对面大多了啊!”
庞仲华解释:“这里以前是铁路上的房子。后来省里搞地皮置换,铁路局原先的房子腾退了一大片,整体搬迁,这里就空出来。都是五层的红砖房,结构也很牢固,拆了重建很可惜,于是就划片成了干货批发市场。”
“这房子靠这边的以前是住宅,五十平米一套的那种。以前的福利房实际面积比房本上的大,你看看光是这间就有三十多平,加上外面的就有七十多。外头墙体一打通就成了铺面,里面这间住人,装个空心墙就行。”
“老曹虽然比我来的早,可他这人小气,舍不得租大房子。他那边的都是小铺面,是用以前的煤棚改建的。走廊上再包进去一块儿,看起来就那么回事儿,实际上都是以前的违建房。只不过市场这边整体化管理,只要按时缴纳租金就行。”
庞仲华很健谈,虎平涛就喜欢跟这种人打交道,问:“你这名字也挺特别的。呵呵……名人啊!”
庞仲华笑道:“别提了,这名字是我爹起的。以前压根儿没听说过这个人,后来我孩子上学,在外面报了个书法班,才知道原来有这号人物。幸好我这个“仲”字多了个单人旁,否则还真是说不清。”
虎平涛伸手摸了一下茶杯,感觉不那么烫,端起来抿了一口,转移话题:“曹忠家里的情况你熟悉吗?”
庞仲华点了下头:“还行吧!大家都在一块儿做生意,又是两对门,抬头不见低头见……他这人挺老实,我从没见他跟别人吵过架。”
这话虽说有些含湖,但意义却很明显。
虎平涛笑道:“曹忠店里的生意怎么样?”
“一般。”庞仲华道:“我这边做的是干果。核桃、板栗、葡萄干、杏脯,还有冬瓜蜜饯什么的……做这种生意都得靠多年的积累,认识的人多才做得走。老曹那边……”
说着,他低声“嘿嘿嘿嘿”笑道:“不是我在背后说人坏话,;老曹这人吧,是个实心眼。做花椒就只会做花椒。我说他不是一次两次了,你顺带着买干辣椒会死啊?还有八角、草果、茴香籽什么的,经营品种多了客人才多,才能赚钱。”
虎平涛点点头:“没错,是这个道理。”
庞仲华谈兴上来了,话也变得多起来:“老曹听不进去,他只卖花椒。有一次我问他为什么不搞多种经营,他说租仓库要花钱,还有就是他家里就那么大点儿地方,东西多了堆不下……你听听,这是什么理论?”
虎平涛微微一笑,抛出一个新的话题:“曹忠在外面有没有女人?”
庞仲华下意识地睁大双眼,“啊”了一声,意外地问:“怎么,你们查出来老曹在外面养着小三?哦……不……应该是小二。”
虎平涛笑着摆了摆手:“我就是随便问问。毕竟你们是邻居。”
庞仲华认真地说:“这个还真没有……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这方面的事儿,也没见过老曹身边有别的女人。他在这方面还是挺干净的。”
第五百七四节 打老婆的男人
虎平涛笑问:“也就是说,曹忠跟他老婆关系很好?”
庞仲华犹豫了一下,回答:“这个……还真不好说。”
虎平涛察言观色:“哦,怎么了?”
庞仲华压低音量:“老曹这人吧,表面上看着很老实,可是在家里……尤其是对他老婆,还真下得去手。”
虎平涛疑惑地问:“打人?”
庞仲华连连点头,表情有些夸张,双手同时比划:“我第一次见老曹打老婆,还是刚搬过来的时候。说起来这事也怪我,当时我的铺子刚开张,正好是中秋节的前一个月,店里全是核桃、板栗,还有东北那边托朋友关系发过来的各种山货。我老婆是个急性子,恨不得一下子把所有事情办好的那种。可新开张人多事杂是免不了的,再加上那时候雇不到人,店里就只有我和她看着。”
“我大多数时候在外面跑,店里只有她一个人。我这边招工的消息已经发出去了,可应聘的寥寥无几,再就是人员素质也不怎么好。我老婆看着老曹他媳妇平时在家就带孩子,煮煮饭什么的,于是想着反正两边挨的近,要不就把老曹媳妇给弄过来帮着干活。”
虎平涛眯起眼睛道:“这很正常啊!”
庞仲华道:“是很正常,我媳妇也没亏待她,开了两千块钱一个月的工资。反正平时没啥事,就是帮着看店,有客人来了就招呼一声,然后打电话给我或者我媳妇就行。”
“因为老曹刚好那段时间出去办货,没在家,于是他老婆答应了,每天得空的时候就过来帮着看看。没想到……”
“等会儿,你先等会儿。”虎平涛听得有些莫名其妙,打断庞仲华,问:“我怎么没听明白……你媳妇雇了曹忠的老婆帮忙看店,曹忠自己也开着一个干货铺子。他平时不在家,那就应该是他老婆守着铺子对吧?”
庞仲华点点头:“是的。”
虎平涛又问:“曹忠的干货店没雇工人,换句话说,店里只有他老婆一个人。可你刚才说,每月给曹忠他老婆两千块钱,帮忙看店,这是怎么回事儿?”
庞仲华连忙解释:“是这样,我们两家的铺面连在一块儿。我这边面积要大一些,曹忠那边的店面只有八个平方,我们两家的铺子中间就隔着一扇门。说是看店,其实就是扫一眼,有客人的话就帮忙卖一下,随便吆喝。”
这么一说虎平涛就明白了:“怎么,你媳妇平时不在店里?”
庞仲华叹了口气:“她喜欢打麻将,每次约的都是下午一点钟,四个人打到五点结束。我都说她好几次了,可是没用。只要别人打电话过来她就跑,虽说输赢不大,可我心里不舒服啊!这哪儿像个做生意的样子。”
虎平涛把情况理顺:“所以你媳妇愿意花钱雇佣曹忠的老婆……一个月两千,这钱你掏的心甘情愿?”
庞仲华将双手一摊:“不情愿又有什么办法?我管不住她,为了这事儿我们吵过好几次。”
虎平涛轻轻点了下头:“你接着说曹忠。”
庞仲华道:“我一直以为她老婆帮忙看店这事儿曹忠是知道的。过了半个月,有一天我在铺子里,刚好曹忠也在,我就叫他过来喝茶。其实他哪儿懂茶啊!反正就是牛饮,品不出味道的那种。因为看店这事儿毕竟是人家辛苦,我就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说两千块一个月给少了,等以后生意好了,我再把工资调高一些。毕竟都是邻居,平时得互相照顾。”
“我话还没说完,曹忠就变了脸色。他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当时没反应过来,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他,还一个劲儿道谢。结果曹忠二话没说就站起来,跑回去,一把抓住他老婆的头发,从前面的铺子里一直拖到这儿的走廊上……”
虎平涛再次将其打断:“你看清楚了,是抓住头发拖人?”
庞仲华重重点了点头:“我怎么可能撒谎呢?我真没骗你!这样……”
随即他站起来,边比划边说:“老曹以前是干农活儿,力气大,一把抓住他老婆的头发,就这样,整个人后仰啊,差点儿摔在地上。他老婆当时疼得大喊大叫,两只手死死抱着头,我估计要是不那样做的话,头发恐怕会被老曹硬生生的拔掉。”
“老曹把人拖进走廊,顺手抄起摆在门口的拖把就往他老婆身上招呼。他是真下得去狠手,那棒子几下就被砸断了。”
虎平涛皱起眉头问:“当时没人劝吗?”
“有,肯定有啊!”庞仲华道:“我当时压根儿没反应过来。你想啊,好好喝着茶的人,突然一下子跑出去抓住女人乱打,我真是被老曹这番动作给吓坏了,还寻思着老曹这家伙该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吧?”
“后来好多人都出来劝,我看情况不对赶紧上去抱住他。因为我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不好好的,就是给了他老婆两千块钱,请帮忙看店,这有什么错?至于把人打得死去活来吗?”
“那天包括我在内,五个男的,还有两个女的,好不容易才把老曹劝住。他老婆被打得是真惨,站都站不起来,俩女的扶着她在墙角边的凳子上坐下,我瞅了个空子问老曹,这好好的你干嘛打人啊?”
“你猜老曹怎么说?他说他老婆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背着他在外面收钱。”
虎平涛听得愣住了,下意识“啊”了一声,惊讶地问:“就因为你媳妇请她帮忙看铺子,每个月给她两千?”
“是啊!”庞仲华说起这事儿也是唉声叹气:“这才多大点儿事情啊!至于把人打成那样吗?你是没看见,老曹媳妇头发被抓掉好多,一根根的带着血。他当时抡起棒子就照着女人屁股上招呼,后来那俩女的一看情况不对,扶着他老婆去旁边找个了诊所,回来以后悄悄告诉我们:曹忠老婆两条大腿上全是伤,青紫青紫的那种,还好没上到骨头,可想要好好走路是真难。后来抓了药,医生让她回去好好休息……可到了晚上,我见他老婆又从床上起来忙着做饭。”
“后来我跟老曹熟了,也喝过两次酒。我就趁着酒意劝他,对女人不要那么狠,毕竟是自己媳妇,要过一辈子的。”
庞仲华停顿了一下,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你知道老曹当时是怎么回我的吗?”
虎平涛摇摇头。
庞仲华道:“这女人必须要打,打了以后知道疼,才会老老实实听话。”
虎平涛皱起眉头。他很不喜欢这种所谓的“理论”,然而谈论对象是曹忠,他也不好发作。
庞仲华继续道:“老曹说了,家里只要有他在外面挣钱就行,女人必须待在家里看孩子。能让她看店就很不错了,如果不是他老婆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他根本不会让她抛头露面。”
“他还说,女人手里不能有钱,因为有钱就会产生别的心思。说不定还会在外面养野汉子,到时候里外合谋,吞了他的家产不说,说不定还会谋财害命,两人合伙在他的饭菜里下毒,活活把他弄死。”
“下毒?”虎平涛对这个词尤其敏感:“这是曹忠的原话?”
庞仲华连忙解释:“原话,都是原话,我一个字也没改过。”
虎平涛陷入思考。
没想到居然从庞仲华这里了解到这些情况……很意外,令人惊讶。
曹忠觉得他老婆会在饭菜里下毒?
全家人吃饺子食物中毒?
两者之间会不会有联系?
还是曹忠的妻子不堪折磨,早就有了杀人的心思?
庞仲华看着虎平涛坐在那里陷入沉默,也不敢出言打断他的思路,只是从桉几上拎起茶壶,给他的杯子加满。
良久,虎平涛问:“听你的意思,曹忠大老婆是常态?”
庞仲华点点头:“家常便饭。总之三天一大打,两天一小打。平时有事儿没事儿就照着身上来一拳头,或者甩两耳光……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周边的几个邻居每次见了都会上去劝一下。到后来,大家都懒得管。”
虎平涛“哦”了一声,不解地问:“为什么?”
庞仲华解释:“刚开始的时候吧,我们都觉得老曹这人性子野,估计是在外面蛮横惯了,回到家里就拿女人撒气。所以每次他打老婆的时候我们都会尽可能拉着。可后来我们发现他那个老婆不是个省油的灯。”
“她喜欢占小便宜。只要老曹不在店里,她买花椒给人就会缺斤短两。为这个跟人家吵过好几次了。她很怕老曹,也不愿意让老曹知道,因为老曹做生意很实诚,少个块把钱几毛钱的,他会抓一把花椒给人家,反正添头很足,无论换了谁都没话说。就这方面来看,老曹跟他老婆明显不是一路人。”
“还有就是这女的自己也有问题。这个……咱们有一说一,不管什么理由,老曹打人肯定不对。而且他每次下手都很重,有一次甚至把他老婆的牙齿都给打飞了。前面二十二号店的常大姐实在看不过去,就把这事儿跟社区上反映了一下,然后社区和妇联的人来了,找老曹他老婆了解情况,那女人就跟个闷葫芦似的,一句话都不说。”
虎平涛越发觉得难以理解:“她为什么不说?是因为怕被打,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庞仲华道:“那天刚好老曹不在家,到外面办货去了。我这边店里有人看着,我平时也喜欢看热闹,何况就隔着一扇门,于是我也过去旁听。社区和妇联的人都挺好,都说要替那女的主持公道,但前提是她自己要首先把情况说一下。”
“老曹他老婆压根儿没什么意见,也不怨恨老曹,反而说他是个好男人,管家,能挣钱。当时我听了这些话,惊讶的差点儿连下巴都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