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岁垂下眼,感觉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屋子里并不安静,有人笑着,有人窃窃私语。
她最后抬起头,看着陈准,“你真差劲。”
许岁回去又烧了起来,比早上温度还要高一些。郝婉青递来药和温开水,她服下后,拉上被子就睡着了。
这场感冒反反复复,许岁四天后才去学校。
她开始心无旁骛为高考做准备,很少再去想陈准。
偶尔听见父母在客厅聊天,郝婉青说 ,男的教育孩子就不如女的,老陈心肠软,治不了陈准。
许康只会唉声叹气,说他这个年纪刚好叛逆期,又遭遇生死离别的人生大事,就怕没引导好,那孩子走错路。
郝婉青叫他少操心,说现在老陈南岭和顺城两边跑,能帮的我们肯定帮,尽力就好。
……
后面再说什么,许岁塞上耳机没去听。
作者有话说:
想到你们可能不爱看他们的少年时期,虽然不是必要内容,但也有好多细节在里面。
当初自己还觉得这部分写得挺满意呢唉,除了这章,还有四章就结束啦。
第25章
6月7日, 高考如约到来。
这天闷闷的,没有太阳,云层压得很低, 天气预报说上午有小到中雨。
那时候还不兴父母穿着一新地去考场外给考生加油打气, 许岁检查好考试用品和准考证, 自己出的门。
第一天的两科还算顺利,傍晚时,她走出考场,看见许康骑着自行车来接她。
郝婉青已经在家忙碌一下午,许岁推开门就闻到那股熟悉的花胶鸡汤味儿。
她洗澡的功夫, 郝婉青炒好几道小菜。
陈志远电话就是这时候打进来的, 问陈准有没有去过。
细问才知道, 臭小子离家出走了, 留张字条,说去外地散散心。
老陈六神无主,和谁去的, 去了哪里, 要去多久, 他都不知道,实在是平时照看陈准太少, 找都不知去哪儿找。
这顿饭没法再吃,许家夫妻交代许岁几句, 匆忙出门了。
许岁看着门口,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她放下筷子, 面对满桌菜肴, 忽然没了食欲。
许岁起身回房, 随便找了本英语真题做, 半天才发现一个单词都没看进去。
耳边尽是钟表走过的嘀嗒声,越听越烦躁。
她看着窗外,良久,忽然想起什么。于是她再也坐不住,去客厅抽屉里翻出陈准家的备用钥匙,换鞋出门。
陈准家没有人,陈志远不知去哪里找他了。
许岁用钥匙开门,径直走到陈准房间。
端午根本不懂发生了什么,摇着尾巴屁颠屁颠跟在许岁后面。
许岁开始四处乱翻,抽屉、书柜、书包……,果然,她找到了曾鸣送的那张光碟,塑料封皮上写着一串电话号码。
最后许岁是在顺城火车站找到陈准的。站前五四街的尽头有家面馆,位置偏僻,没有招牌,周围环境脏乱,出入的人也杂七杂八。
天黑了,周围光线暗,许岁没来过这边,踏了一脚的泥。
曾鸣最先看见她,起身迎上前:“呦,咱姐来得还挺快。”
许岁瞧都没瞧他,目光径直盯着坐在小马扎上的人。除了他,旁边还有两男一女,都社会小青年的穿着打扮。
陈准筷子还没放下,扭着头,一脸诧异。许岁联系曾鸣的事,曾鸣根本没有提。
曾鸣拍了拍脑门:“瞧我这记性,忘说了,咱姐给我打的电话。”
陈准瞥瞥他,撂下筷子走到许岁面前,“什么事?”
许岁说:“你爸找你。”
“告诉他我过过就回去。”
许岁拽住陈准衣服:“你不许走。”
她现在就一个念头,死也得留住他。一旦他和这群混混离开顺城,也许陈准就不再是陈准了。
“松开。”她抓得紧,他竟一下没挣脱。
曾鸣笑着掺和进来:“别别,有话咱坐下聊,生什么气啊。”
他不要脸地去抓许岁的手,看陈准:“早说让你介绍介绍,我想跟咱姐好。”又看许岁:“要不这趟跟我玩玩去?”
“少他妈在这开玩笑。”陈准一把推开他。
“我认真的啊兄弟。”
“滚。”
许岁没管其他人说什么,只一门心思拉着陈准离开,这会儿力气出奇的大。
陈准边骂人边试图摆脱许岁,两人纠缠起来,脚底的泥踩出奇形怪状的纹路。
不知是否有意,曾鸣再次上前劝阻,有一下没一下搭许岁肩膀。
拉扯当中,许岁挥手。
曾鸣“嘶”的一声,既而捂住左眼。
其实许岁并不是故意的,女孩儿的指甲尖而薄,混乱中也不知这下挠到谁。
这时一旁看热闹的几人倏地起身,围了过来。
曾鸣捂着眼:“操!”
同伴问:“有事吗?出血没?”
曾鸣没答话,猛地回手,狠狠给了许岁一巴掌。他可记仇,不识好歹的女人有很多,当众卷他面子的还没碰见过,加上今天这一下,给个巴掌算轻的。
他出其不意,原本道路就泥泞,许岁脚下打滑,身体向旁边歪去,额头撞到砖墙上,“咚”一声闷响。
同伴习以为常,抱着手臂看热闹。
陈准愣两秒,不知为何,一股怒气直冲头顶,他想都没想,朝曾鸣一拳打过去。
曾鸣没防备,栽倒在地。
“你疯了,又他妈不是你亲姐。”他捂住鼻子,有血顺着指缝往外流。这女的自动送上门,调理她一下而已,他是真没想到陈准会打他。
陈准不说话,阴沉着脸,弯腰去扶许岁,谁知曾鸣忽然间跳起来,随之另两个男同伴也一同冲向他。
陈准虽个子高,终究单薄了些,一对三肯定要吃亏。
他很快被他们围堵住,拳脚相加。
许岁此刻还是发懵的状态,额头这一撞不亚于从天桥上摔下来那次。
她缓了几秒才看见陈准被他们堵在墙角打。
许岁咬紧牙关起身,冲上前阻止。
这群混混揍人才不分男女,许岁只感觉有人推搡她一把,她便被一同卷在那几人脚下。
可下一秒,陈准翻身护住了她。
许岁蜷着身体,耳边是陈准痛苦的闷哼声。
她喊救命,可透过缝隙看出去,周围没有行人,面摊老板也只是在视野里晃了一圈,转身进去。
几人持续一会儿才停手。
曾鸣气喘吁吁:“为个女的,你丫竟然打老子,陈准你他妈不适合跟哥哥混,回去找这小娘们玩儿泥巴去吧。”
陈准翻过身,艰难地靠着墙壁,并不反驳。
旁边人递来纸巾,曾鸣擦了擦鼻子上粘的血,放掌心揉烂了,扔在陈准脚边:“今天老子眼睛差点瞎了,鼻骨也快断了,从你那儿拿的钱就一笔勾销了。”他看看时间:“到点了,咱再会吧。”
说完,几人骂骂咧咧转身,影子逐渐消失在巷子中。
周围忽然安静下来,天色也应景般黑的透彻。
许岁探身过来摸他脸:“你怎么样?”
陈准歪头躲开:“没事。”
“用不用去医院?”
“不用。”他问:“你呢?”
许岁其实很疼,只是一时搞不清额头更疼还是脸颊更疼。后来被陈准护在下面,她别的地方没有受伤。
许岁咬牙摇了摇头,“我也没事。”她靠坐在旁边,实在忍不住嘲笑他:“被利用了吧,还屁颠屁颠跟人走呢。”
又有什么关系呢,陈准不在乎。
许岁问:“你给了他多少钱?”
陈准摇头。
她不追问了,说:“无论如何,别和他们瞎混就行。”
许岁生平第一次和这类人接触,被打更是没有过,她强撑至此,指尖还在发抖。
许岁不动声色地交握住双手,好一会儿,听见陈准低声:“你说得对,我差劲透了。”
许岁回忆起那日骂他的话,其实她很想告诉他,那些不作数的,在她心中,他一直是个好孩子。
可没等她开口,陈准又道:“我烂透了,和他们一样烂。”他声音忽然发颤:“要不然我妈怎么会离开我。”
许岁怔住,转头看他。
可眼前一晃,陈准五指捏住她头顶,将她的脸扭回去。
许岁没再坚持,因为就在刚刚那一瞬,她似乎看到他脸上那行亮晶晶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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