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北莚大半夜没睡着,耳边尽是钟表滴答声。
等到好不容易抛开胡思乱想进入梦乡,闹铃又响了。
她卷着被子摸床头柜上的手机。啪嗒,手机不配合掉到地板上。她像条毛毛虫往床边蠕动,哐当一声滚下床。
人彻底醒了。
暮春时节,空气中带着湿热。
她从被子里坐起,抹了把额头的薄汗,捡起脚边手机。
星期一。
她气馁地挠挠头发,本想要早起好好吃早饭,捯饬捯饬再美美上班,为什么又是来不及!
永远是在即将迟到的边缘徘徊!
都怪外面那个狗男人,周五那天本想和他吵架,兴师问罪,却反被他道德绑架。
男人抱着她认错,她又问不出,你错哪了。质问无意义,有些事就没必要掰扯那么明白。
两人都没想好,所以才无法定义。这个时候强求一个结果,有什么意思。
那顿晚饭吃得死气沉沉。
之后两天周末她都耗在沙沙小吃。叶北莚不是故意不理景楠卿的电话和信息,她不理解他那句话——我不是你男朋友么?
洗漱换装后,她戴上眼镜,梳了梳头,拧开门。
景楠卿站在餐桌前准备什么,看她出来说,“一起走。”
她充耳不闻,拎着手袋去玄关换鞋。
男人跟在她身后一起出门进电梯。
密闭空间,四周光可鉴人的金属墙壁让她的表情无处遁形。
景楠卿从镜中看到她的眼神,回头笑说,“都说了生气不能过夜,你都两天没理我了。”
“没生气。”
叶北莚又添一句,“没立场和你生气。”
电梯到一楼,叶北莚刚要出去,景楠卿连续按关门键,硬是把人又拽回来,带到B2层。
“你这个时间坐公交,就等着迟到挨骂。”
叶北莚学乖了,不辩解不忤逆。
“第一个项目是什么?”
“市北高新园区引进孵化企业,我们作为合作方之一,找可投资的项目。”
“有头绪了么?”
叶北莚点点头。便不再说话,扭头靠在车窗上看车水马龙。
景楠卿很喜欢叶北莚在工作上胸有成竹的样子。不过听到是市北高新的项目,欲言又止。本想多说几句,看她一副生人勿近的疏离感,知趣闭嘴,专心开车。
奔驰驶入写字楼专属停车位,叶北莚低头解安全带。景楠卿递给她一个白色帆布便当袋,上面画了一株大大的仙人掌。
“早饭。”
叶北莚目光在他脸上扫过,接过便当,“谢了。”
高跟鞋敲在地面声音清脆,她快步走向电梯厅,酒红色裙摆随步伐掀起。景楠卿从身侧赶来拉住她的手。
她把手背在身后,转身说,“你先走。”
景楠卿无声询问,为什么?
“避嫌。”
他大大方方握住她,“我不想避嫌。”
眼看人嘴角又紧绷,神色冷下来,景楠卿不想再惹她,说,好好,不牵手可以,但没必要分开走。
末了,俯身上前偷了个香。
叶北莚捂住嘴,呜呜地骂,你这人没脸没皮。
齿间还留有她唇膏的味道,景楠卿说,“宝,我已经两天没吻到你了。”
叶北莚的line manager是个和蔼的香港小老头,职位副总监。小老头勤勤恳恳,一向亲自扎根一线,写片子,见客户,做汇报。这会项目组刚开完晨会,他问叶北莚之前做没做过类似的工作。
他指的是,主动找项目去谈判。
叶北莚说,没有。不过我们是资本方,哪有企业不愿意收钱的?
小老头就喜欢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操着塑料普通话语重心长说,“Yann,有些钱是烫手的,并非人人喜欢。”
市北高新园区这名字听起来高大上,偏僻简陋程度与名字完全挂不上钩。
下了出租车,站在尘土飞扬的工地旁,叶北莚手遮在眉间,仰头看向只竣工一半的园区。
简洁阔气的玻璃幕墙外立面大楼有四座,彼此距离很远,每座楼不高,就五六层。园区里马路还没铺好,都是泥土路。
她按照手机地图往里走,嘎达,鞋跟好死不死恰好卡在了下水道井盖缝隙处。
中午太阳晒得人心烦,她使劲往外拔。
人一下子跌出去,鞋子稳稳卡在那里。
她一只脚穿着高跟鞋,一只脚光着,尴尬地跳回去,以金鸡独立的样子弯腰,拎着鞋帮找角度往外拽。
穿回两只鞋,她看了眼时间,暗骂真是出师不利。
S公司的创始人是个年逾五十的女教授,叶北莚说教授我和您约过时间。
女教授刚从实验室出来,还戴着口罩穿着白袍,她双手插在白大衣兜里,带着叶北莚往办公室走,“鹮因资本?你们做什么的?”
叶北莚说明来意。
还没走到办公室,教授就变脸。摘下口罩挥手就要撵她,连请进去给口水都没有。
“我不要被资本绑架。早知道你来做这个,我都不要见你。”
叶北莚第一次听到绑架这种形容,忙澄清说您误会了。她想争取机会给创始人看合作计划,教授一点情面不给。
完全不若之前见到的高层,心里损你嘴上还夸你,笑面虎一样说后面有机会再合作。
“小姑娘,你不要在我这浪费时间,不可能的。”
她把叶北莚带回前台,“我也不耽误你时间。”
叶北莚拎着手袋狼狈站在电梯间,什么人啊这是,太有失创始人这三个字了。
第二家公司对她的态度,与女教授比简直天壤之别。
她站在前台,开场白还没说完,走廊尽头办公室门打开,一位梳着油头的高个子中年男子就笑着迎出来。
“叶总,失敬失敬,我原本想去您那里拜访,还麻烦您大老远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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