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和利娘约定好要学刺绣后靳若鱼就被迫天天雷打不动的去练习,一开始自然拿着针就往自己的手指头扎,到现在总算绣得出有些样子的东西,但还是见不得人的那种。
这一日,靳若鱼刚从利娘那儿回来后习惯去自己的房间收好自己这一日努力的成果,岂料却发现有人竟然将自己的绣品一件件的翻出来摆放着,就像是在展示什么一样。
这人也不是别人正是严成澜本人,虽然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回来了,但此刻他擅自翻看靳若鱼的绣件,每一件从最早期看起,一件件的抚过一样样看得很仔细。
「小鱼儿,你来说说,这上面绣的都是些什么?」严成澜头也不抬的朝靳若鱼招手让她过来。
靳若鱼憋着气慢吞吞跺步过去,一见上面的绣样就脸红,这是她最早前的作品最惨不忍睹的那一个。
「那个,少主,这个是墨兰?」
「墨兰?」严成澜用拇指抚着手上的绣件嘴上轻笑着:「本少主这回算是开了眼界。」
绣件上还有些暗红色的点点,摸不到丝线的痕跡应当是乾涸的血跡。
严东的来信提过,一开始学刺绣靳若鱼确实是一直扎到手指头,这应该是那时候留下的。
靳若鱼又想鼓脸生气了,又没人让他看,看了还要嫌弃,真是够了!伸手刚要抢就见到严成澜开始收起绣件。
严成澜将那些绣件一块一块的折合收了起来,靳若鱼也赶紧帮着收了几块,正准备拿回去锁在箱子里时严成澜连同靳若鱼手上拿着的都一起收走。
「欸,那是我的,而且有些还没完成?」
严成澜随手就将绣品塞进自己宽袖的内袋里,说着:「本少主先替你收着,想绣完就过来找我。」说完双手敛后唇畔带笑的转身离开。
有这种人吗?那既不是什么名绣也不是绣得多好看,这么拿走有意思吗?
靳若鱼实在不懂严成澜的脑回路,不过他都回来了那她还能出门去学刺绣吗?算了,找个人通知利娘一声说自己暂时无法过去了。
因为要过年了,严府别院里每个角落都被人重新粉刷装点,临湖的冬天比起寒城来真不算冷,但为了府内唯一一个大家公认身体最差的人,严府的下人们还是在沿廊装上隔板,阻隔了寒风吹拂。
这一日下午,靳若鱼趁着还有暖阳舒服的洗了个澡,此刻正坐在放置了三个火炉的室内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清点帐册,一下下的拨动算盘记帐。
「姑娘,你过年后就十四了。」顏梅一边帮靳若枫擦发一边小心谨慎说着。
靳若鱼嗯了声继续埋头苦算,这个帐怎么感觉算不完似的,严成澜的身家到底有多少?怎么这么喜欢跟自己计较?
「那姑娘以后有什么打算吗?」顏梅再度硬着头皮开口。
「打算?」靳若鱼嘴上唸着下笔写着五百二十八两,「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当人贴身婢女还要有什么打算吗?不都是主子说了算!再说她还欠人一大笔债呢,没还完债主肯让她离开?
「例如?嫁人什么的?」顏梅说完就低头弯腰假装整理靳若鱼打结的长发。
嫁人?靳若鱼缓缓放下笔双手环胸认真思考起来,顏梅也放轻手脚不敢打扰姑娘,她这任务还真有点难度。
一直到顏梅擦乾头发让顏菊帮着将靳若鱼的头发重新梳理绑好了,靳若鱼也没个回应。
顏竹这时候手上拿了张拜帖进来交给靳若鱼,说着:「姑娘,这是刚才藏剑山庄着人带来的,少主看过后说让姑娘自去处理呢。」
「让我处理?」藏剑山庄的事怎么会让她来处理?接过去拜帖打开看着,其实内容也很精简,藏剑山庄的表姑娘想来找靳若鱼赔罪,于明天上午过来。
「赔罪?」靳若鱼眨了眨眼,看着顏梅问:「她没事赔什么罪?」她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被得罪过?
顏梅正在准备手炉,等等好让姑娘出门时可以抱在怀里取暖,听见问话便回答:「其实说赔罪应当也是想来瞭解一下咱们严府的事。」这席鹃真不知道是脸皮厚还是故意的,她们几个顏在私底下都拒绝几次了,这回席鹃竟然用藏剑山庄的名号下拜帖。
「为了武林大会来探虚实?」靳若鱼马上想到再有三个月武林大会就要举行了。
这种事情其实也不少,看严成澜近日虽然是在临湖却也时常找不到人,一下子这个约一下子那边有事,偶尔还会到大半夜才回来,不过看他一脸平淡的样子也不像是有人给他找事儿,靳若鱼便也懒得去理会,只希望过年期间严成澜别跑了,许多事情还得他亲自主持呢。
顏梅将手炉递给姑娘后,张嘴欲问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正在犹豫间,靳若鱼便先开口了。
「藏剑山庄的事儿,问问严东吧,毕竟这临湖是藏剑山庄的地盘,该怎么应对他当是会知道一些。过年前的祭天祈福的事物看看还有没有缺了什么,这事儿马虎不得。至于顏梅你刚才的问题??」
「怎么样?」顏梅和其他几个顏都伸长了耳朵等着听答案。
呵,原来不止顏梅其他人都掺和了!有必要绕这么一大圈子吗?真想不通严成澜到底都在想什么!
靳若鱼让顏菊系好披风的带子后便抬步就走,直到快走到门口吊足了四个顏的胃口才回头:「我亲自跟少主说。」
走在沿廊上,靳若鱼其实也想了很多,在这个世道上会武才是真正能生存下去的,就连那些以仕传家的世家子弟都会学武防身,不会武的人大多都是最下等的人,女子不是在教坊就是沦为妓,而像她这样不会武还能在武林世家当婢女的人几乎就没遇过,更甭说还是被人捧着伺候的。
靳若鱼深知给自己这一切的人不是严府而是严成澜,但是她真的不想当人小妾,可是若以她这样的条件想当正妻,老家主肯定分分秒秒都在想着怎么砍了自己。
因为很有自知之明所以她才选择装傻,严成澜应该值得更好的人,而她受宠时就好好过,不受宠时呢就缩着过,至于嫁人什么的她实在还没想过。
「杵在这儿想什么?」
靳若鱼抬头就看到严成澜带着严墨和严东朝这走来,于是她赶紧迎上前说着:「没什么,看看外头的景緻想着府里还有没有缺了什么。」
严成澜嗯了声就往书房走,严东和严墨也跟着去,而她这个贴身婢女正想着等他们说完事儿再过去时,严成澜停下脚步就道了句:「还不跟上?」
「好。」靳若鱼只得硬着头皮跟进去书房。
严墨有些不赞同的看一眼靳若鱼,而靳若鱼自然也知道严墨瞧不上自己,认为书房是重地女子不得擅自进入,可少主都发话了他们自然也只能遵从。
进到书房后严成澜只是站在桌案后,靳若鱼则是站在桌案旁开始安静地磨墨、斟茶整理桌面,严墨和严东则是併排站在下头朝严成澜匯报工作。
其实有大半时间靳若鱼都处于放空状态,所有事情做习惯了就只剩下惯性动作,等整理好桌子,她就安静的退到一旁去站着,既没离开严成澜的视线,对他们的谈话内容也听不真切,这个距离还是靳若鱼自己琢磨出来的。
「京里来消息说是三皇子拉着五皇子拖着八皇子要来看武林大会。」
「吃饱撑着。」严成澜对那些皇子的事不当一回事,想看就看吧,他们身边的护卫说穿了不是江湖人就是江湖人训练的。
「香贵妃说能不能顺手?」严墨安静地比出一个手刀做了个砍的动作。
好一个手起刀落,人死在宫外怎么都与她香贵妃无关。
「这事曹右相知道了,那么单左相肯定也知晓,除了他们还有谁知道?」
严墨低头想了下缓缓说道:「藏剑山庄肯定有收到消息,至于其他人知道也会装不知道。」
「嗯,这事暂且放下,目前按兵不动。」要动哪个皇子还是得看老皇帝的意思,单左相那隻老狐狸自动请领帝师资格要教导诸位皇子皇女,肯定是相中了某位皇子,至于是他的意思还是帝王的意思那就且待日后了。
「府里的八名小妾正闹着兇,老家主又以身体不适不想理了。」严墨继续如此说着。
「合该如此。」严成澜不觉得小妾跑去闹严景山有何不妥,毕竟人是他想娶进门的又不是他自己要娶的。
「老家主还是想让您赶紧娶个正妻回去管管,主要还是想让您儘早开枝散叶。」
「严墨,记住我的话。」严成澜单手在桌案上慢慢敲打,「不是本少主亲自要娶的人想进严家门都只能是小妾,而本少主的孩子只有正妻能生。」那些个小妾还是专门留着给严景山去头痛吧。
「是,属下知道。」
「再有几日就过年了,你依照去年那样处理,应当又够她们闹上好一阵子了。」
「属下明白。」严墨说完看一眼严东,严东会意接着说道:「那些有联姻的门派都让人传讯说让少主在武林大会上多多照应。」
「哦,本少主记得是千机门、万宗派和落意阁?」
「正是这三个。」
「严东记得了,碰上了别留情面。」
「是。」严东点头记下了。
「这?不好吧。」严墨不太赞同。
严成澜看严墨一眼,冷冷说着:「没本事的人即便我愿意放水,也会被其他人打死,倒不如一开始就撂倒他们,那样他们还有活命的机会。严墨,你会不清楚武林大会擂台上的残酷?」
「属下懂了。」严墨立刻明白了。
靳若鱼因为严成澜的话有那一瞬间失神了,她一直没问武林大会上的比武方式是点到为止还是得至死方休?
直到严墨离开时特意看一眼发呆的靳若鱼,只见她娇小的身躯和一张尚未长开的脸就隐在雪色貂毛披风之下,光这一件通体雪白的貂毛披风宫里的贵妃娘娘都未必能拥有一件,而严府内一个小小婢女却能使用,是严府太厚道还是靳若鱼太命好?
再观她脂粉未施的素顏却是一点瑕疵也无,这样姣好的容顏,严墨却是知道严府究竟花费多少食补在供养靳若鱼,少主养的这条鱼可算是天价了!
着实是浪费!
想到这里,严墨袖袍一甩实在不想再看到这个花大钱的摆设。
严墨有些生气的离开,他没注意到严东多看了他几眼,而严东也没说什么,只朝依旧在发呆的靳若鱼点个头才出去。
「小鱼儿想什么呢这么认真?」严成澜踱步到靳若鱼的身边随意坐下。
靳若鱼这才回过神来,吶吶开口:「那个?武林大会上的比试需要比出个死活吗?」
严成澜之手撑着下頷看了靳若鱼一眼说道:「能让对手认输就算赢。」
「倘若对手一直不认呢?」以自己对严成澜的瞭解,他这么自傲自负的人怎么可能对他人低头认输呢?
「小鱼儿以为该如何呢?」严成澜翘着二郎腿懒懒地问。
靳若鱼抿着嘴一脸凝重看着严成澜,她只希望严成澜能好好活着将武林大会比完,不管输还是赢都比不上活着重要。
「小鱼儿不是该告诉本少主你将来的打算?」
看不惯靳若鱼严肃着脸,严成澜只能转移话题,他记得底下的人说靳若鱼要亲自向自己说。
「少主以为我该有什么计画?」靳若鱼反问。
「十四岁该议亲了。」
十四岁啊,才国中的年纪,国中生就要嫁人还太早了些?靳若鱼皱眉开口:「会不会太早了些?」
「议亲后到成亲至少也得等上两年,十六岁嫁人差不多了。」
「十六啊?不能到十八吗?」这十六岁还发育不良吧,过早接触房事不会有问题吗?
严成澜瞪眼竖眉说道:「再等四年?」让本少主再等四年?别人的孩子都可以啟蒙了!
「很久吗?我想着还可以多伺候少主四年呢。」靳若鱼一脸惋惜说着。
「??」这算不算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等等,多伺候自己四年,那四年后呢?严成澜抬头看着靳若鱼问:「你想嫁谁?」
「那得问少主想让我嫁谁?」靳若鱼眨着眼问。
「自然是?」严成澜摸着下頷看向远处。
「嗯?」
「到时候再说吧!」
「哦。」
站在门口当卫兵的严东也很无语,您说您一个堂堂主子这么认真的和婢女商量亲事真的合适吗?别人的主子不是直接命令或是就地生米煮成熟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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